三日后,扶雪以守天神族家主的名义,用通灵法阵向天听宫和其余五大神族的本家发去了信令。
除了扶雪启用了守天神族本家的通灵法阵外,神毅也启用了玉昆神族本家的通灵法阵。天听宫收到了两大神族的信令之后,召集了所有神尊和八大护法商议了此事,天听宫也以正式的规格向天城海地传出了信令,商议决定六十日后天听宫开宫议事。
在这六十日期内,扶雪经历了两次神罚诅咒,第一次吃了三瓶缓痛药,第二次吃了四瓶。
第二次吃完药的时候,药效太急,连血带药地吐了两瓶的量出来,她倒在地上,鼻血流了一地,她清醒地抽搐痛了两日,直到第三日的时候,痛才消到可以动弹。
她起身继续吃了两瓶缓痛的药,以支撑她走完去天城的流程。
悦云殿内,她摘下头上的绮缎,脱下身上的素衣,沐浴,更衣。
仙侍为她换上了守天神族的家主华服,繁琐沉重的发饰戴在头上,也是她沉重的使命。
扶雪走进祠堂以大礼跪拜,“守护苍生,扞卫天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扶雪以守天神族家主身份来取族章。先祖,族训在此,苍生是万千,一人也是苍生,若因为害怕失败而放弃了一人的苍生,这真的是守护了苍生吗?若连机会都不给他,就斩断了他的余生,这不公平。爹爹,兄长,小妹决定要去做这件事了。娘亲,神巫的使命就终结在我这里吧!请你们庇佑我,出了此门,无论成败,我都不会停下。”
扶雪行完大礼,端走了供桌上呈有守天神族族章的琼玉承盘。
她走出祠堂大门,随行的本家仙侍队伍在等她,仙侍接过承盘后她走在队伍最前面。
神生漫漫十二万载,她不至三千岁身,已身着守天神族白金华服。她走在出清云宫的廊亭中,后裾端重着地,腰间禁步环佩,头上发冠步摇,似乎什么都在左右限制着她。
她想起小时候在廊亭上跑一会就到了头,越长大后步伐越不能那么轻快了。此时她端步行去,从来没有觉得清云岛的廊亭能如此之长。
来到前院海棠院时,海棠花已经开了,神毅也身着玉昆神族黑金华服在等她。
扶雪走下台阶,对神毅笑道,“还特意从天城来接我吗?”
神毅走向她,“我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之事,但今日,天机神印也会印在玉昆神族部曲的旗帜上,我会以玉昆神族家主的身份站在你这边。”他想着余生漫漫的镇灵塔,对她继续说道,“以后,只要我还活在镇灵塔,它们就属于你,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然后向她伸出手。
扶雪笑着搭过神毅的手,她看着已经盛开的海棠说道,“原来,海棠花已经开了。”
神毅看着她说道,“以后的每个春日,它都会盛开。”他愿意以余生被镇压在镇灵塔来换取她想要的这一切。
扶雪道,“嗯”她决定了,他应该有机会年年去看花开花谢,日升月落,星移海涨。
两人执手一起走出了清云岛的大门,各自上了本家的云舟轿辇一路向天城飞去。
天听宫打开了三面的围宫门墙,非入宫议事的人员可在宫外围观。宫内诸神齐聚,天城海地的所有要务神职和五大神族的主要成员都聚齐在了天听宫。
大祭司、五大神族五尊家主、天听宫八大神尊和镇灵塔八大护法这些主要神职以大祭司为轴两边分坐在最里围,其中一人多重神职者以上位者和依附上位者身份为准。
大祭司身后坐的是天听宫要务神职,五大神族的五尊身后是各个神族主要成员,八大神尊和八大护法身后是天城海地其余要务神职以及合天神岛八大护法。
在大祭司左边,最靠近大祭司的座位是玉昆神族,神毅以家主身份临坐,他身后是玉昆神族的两支旁族,有他的两个堂叔伯和两个兄一个长姐。
依次是守天神族,扶雪以家主身份临坐,她身后空无一人。
再下去是天海神族,天海岚崟以家主身份临坐,他身后是两支旁族的主要成员。
然后是青光神族,以钟离齐道为家主临坐,他身后是发妻天海神族旁族的天海洺,女儿钟离鸢若,和两支旁族主要成员。
最后是与池神族,以寻真星芷为主坐,她身后是丈夫祝岚,儿子寻真墨书,以及旁支的寻真岐夜和另一支旁族主要成员。
再下去是八大神尊和八大护法的座位,按照位份在大祭司左右两边人数相当的顺序临坐。
渊斩的位置正好坐在扶雪对面,对面是整个天城海地的其他要务神职。
大祭司站起来发话道,“神职守卫,诸神令道!”
众人站起,除了神毅,众人齐宣,“神职守位,庇佑天地!”
这时,提常羽拿出神谕宣读道,“今此,聚玄清神域诸神,迎玉昆神族、守天神族家主临位,更部曲旗徽,辖区通行令印徽,听证天城海地家资人事。以‘神职守位,庇佑天地’为召,共抗赤幽暗涯,守护玄清神域。以‘不违天道’为律,各神族家主以神印为令,有权调遣本家部曲及人事,行玄清神域诸事裁决。”
再重新拿出一个神谕卷轴宣读道,“玉昆神族,本家玄清神域天城上云神宫,有天城三百宫殿七百楼阁予神职住选,海地四海十三岛看守疆域,每年资进四万金珠八千玉刀,拥天城玉昆神兵十一万,持天听宫裁决一令。自天海焰大祭司六万两千七百一十年二月十八日起,南宫神毅正式任家主之位。”
“请南宫神君赐神印,各神族家主盖族章,大祭司盖天听宫印章。”
这时一神职呈来一面玉昆神族的空白旗帜,神毅走出座位,结印开启神印灵光,把自己的天机神印刻在了旗帜上。
另一神职呈来玉昆神族的神谕卷轴,从五大神族到大祭司依次盖了章。
此时提常羽再拿出另一个神谕宣读道,“守天神族,本家玄清神域海地生灵海清云神岛,有天城三百宫殿一百楼阁予神职住选,海地三海七岛看守疆域,每年资进四万金珠三千玉刀,拥天城守天神族神兵十三万,持天听宫裁决一令。自天海焰大祭司六万两千七百一十年二月十八日起,扶雪正式任家主之位。”
“请守天神女赐神印,各神族家主盖族章,大祭司盖天听宫印章。”
这时一神职呈来一面守天神族的空白旗帜,扶雪走出座位,结印开启神印灵光,把自己的清花银雪灵蝶印刻在了旗帜上。
另一神职呈来守天神族的神谕卷轴,从大祭司到五大神族,依次盖了章。
盖章完毕,提常羽继续道,“天听宫二十四令,玄清神域历代大祭司固持三令,五大神族历代家主固持一令,天听宫八大神尊各持一令,镇灵塔八大护法各持一令,以裁决天听宫神职要务。现天城神兵八十七万,天听宫历代大祭司携天听宫拥天城神兵三十万,南宫殿下拥玉昆神兵十一万,守天神女拥守天神兵十三万,天海殿下拥天海神兵十万,钟离神尊拥青光神兵十二万,寻真护法拥与池神兵十一万。其中,神族家主任玄清神域大祭司,需解除神族家主之位,不可调配本家部曲人事。各神族家主不可同时持天听宫三令,即,不可同时担任天听宫神尊和镇灵塔大护法神职,以章诸事议协。”
“请南宫殿下和守天神女写下本家密令,盖族章,以入天听宫通灵法阵。”
这时两个神职呈来空白的神谕卷轴,神毅和扶雪在起笔之前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神毅心里道,“身负枷锁,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留给你了。”
扶雪心里道,“神毅,风云将起,我愿予你自由。”
二人有力落笔,盖上了族章,卷轴呈给了大祭司。
大祭司看了神毅的卷轴内容后看了扶雪一眼,然后盖上了天听宫印章,
在看了扶雪的卷轴以后,大祭司突然大惊失色,他站起问道,“小仙姬,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吗?你确定要行此事?”
这时众人见大祭司的反应,很是好奇她究竟写下了怎样的密令,竟让大祭司如此慈祥冷静的老人有这样大的反应。
扶雪起身行礼道,“大祭司,此时站在天听宫的是玄清神域守天神族的守天神女扶雪,不是巫灵仙岛的神巫仙姬。”
此话一出,众人仿佛才清醒过来一般,以神族信令通传诸神赴会的不是扶止,而是扶雪。守天神族的家主也已经不是神陨的扶止,眼前小小年纪的女子才是正真的守天神族家主。手持天听宫一令,握有十三万守天神兵,在整个天城海地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大祭司认真地看着她问道,“守天神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扶雪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大祭司,“守天神女!若你所行之事一旦开始,我不能站在你这边,你考虑清楚。”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在给她机会,希望她反悔。
扶雪,“大祭司,我知道。”
她以不足三千岁之身,对视十万有余的长者,眼神坚定,令出不悔,赴约苍生。
大祭司看着她,最终,大祭司还是坐了下来,盖上了天听宫印章,“愿你遵守使命,守护苍生,扞卫天道。”
扶雪行礼道,“全力以赴!”
岐夜坐在与池神族的坐位上,他看着身着守天神族家主华服的扶雪,她的背影让他如此深刻地明白,她先是扞卫天道的一族,才是扶阙的至亲。
这时提常羽呈走了两幅密令卷轴,放入了天听宫的通灵法阵。
天听宫散会后,各神职归位。关于扶雪和神毅任家主的神谕也传到了天城海地各处,以及竹海仙岛。
玄清神域已经更换了所有玉昆神族家主和守天神族家主在各处的通行令和印徽,守天神族除了常事代理外,主事权已不在天听宫。此后在天听宫及神族事物中,关系到重要裁决之事,须家主亲自经手,天听宫不得代办。
在神毅之后的几日,扶雪也以守天神女的身份亲临了神兵校场,她站在台上,本家的三大将领和十三位副将皆在,十三万守天神族的神兵齐聚。
扶雪召出封月神剑,宣道,“今日,我正式以守天神族家主的身份,以玄清神域‘神职守位,庇佑天地’为召,令尔等与我一起守护苍生,扞卫天道!”
十三万将士齐宣,“守护苍生!扞卫天道!”
扶雪,“大将接旗!”
这时三位大将走上前来,有神兵扛来三面赤金色印有守天神族族章和清花银雪灵蝶印的旗帜。
扶雪接过第一面旗帜,一大将上前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裘风,拜见守天神女!”
扶雪,“裘风大将上前接旗!”
裘风起身上前接过旗帜。
扶雪接过第二面旗帜,第二位大将上前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盛先,拜见守天神女!”
扶雪,“盛先大将上前接旗!”
盛先起身上前接过旗帜。
扶雪接过第三面旗帜,第三位大将上前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顾忌违,拜见守天神女!”
扶雪,“顾忌违大将上前接旗!”
顾忌违起身上前接过旗帜。
扶雪道,“副将接旗!”
这时有十三位神兵举来十三面白金色印有守天神族族章和清花银雪灵蝶印的旗帜。
十三位副将相继接旗帜。
印有清花银雪灵蝶印的赤金旗帜和白金旗进入军中,这十三万神兵从今以后皆以她守护苍生扞卫天道的意志而行事。
扶雪道,“裘风将军,带神兵们回营地。”
裘风,“是!”
扶雪看着扶止留下的十三万神兵,她终于觉得可以开始违抗天听宫和镇灵塔的决定了。但是眼下所拥有的势力还不够持平,神毅的玉昆神族力量会站在她的一边,但其他五大神族中,青光神族和与池神族一定会站在天听宫一边。
眼下还有天海神族,她不奢望天海神族能支持她,天海神族不直接倒向天听宫便是对她的万幸,所以最大的努力是要让天海神族中立。她还需要一切可能会支持她的力量,这样才能和镇灵塔与天听宫对话。
但,无论如何,灵蝶之力因为神罚诅咒,已经不够她慢慢等到神毅的答案,她愿意赌他会成为苍生一隅善待这个世间。
一天傍晚,扶雪站在清云岛的海棠树下,天空下着绵绵细雨,海棠已经凋谢过半了。
神毅撑伞走来,“春寒吹雨,夜凉,进屋吧!”
扶雪转过身来,“我在等你,以为你今夜不来了。”
神毅疑惑,“有事的话你可以直接去观星殿找我,若我不来,你要等到何时。”
扶雪,“要在这里才可以,我知道你会来。”
二人在伞下看着彼此,神毅的眼神是一种冷峻的隐忍,他最近不太明白她的所行所言。
扶雪看着他的天机神印,“你觉得,我会赢吗?”扶雪说着抬起手来,慢慢向他额间的天机神印触去,她的眼神是清冷的忧伤,是未知的坚定,神毅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是镇灵塔无尽的黑暗里,强行打开了罅隙露出的光。
只那方寸之地,是那短暂时光,便足够让他愿意为了她续待在那黑暗里。但他越来越不甘了,因为他想能一直站在她身后,他想这样的时光长一点,再长一点。
伞掉落在地上,扶雪被传送推至海棠树下,神毅俯身吻着她,缠绵,眷恋,霸道,占有。
扶雪没有反抗,她迎着他,由着他。
他狠狠地捏紧她的手,凭什么,她要有这样的力量,又凭什么,他愿意为她做这一切。
扶雪被他捏疼了他才愿意松开唇齿,他急喘着看着她,她还是那么平静。
海棠树下,雨打落花湿衣粘发,扶雪看着他问道,“你很爱我吗?”
神毅,“天地可以倾覆,但你在这里,所以不能。”
扶雪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神毅,“来日的镇灵塔比死还残忍”
扶雪召出了封月看着他说道,“我说的是现在”
神毅仔细地端详着她,她的眼神与表情那么地认真。
他顿了一下,摊开了手退开身去,“那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扶雪,“不行”说着一手结印同时召出了九个法阵,法阵重重把二人包围。
神毅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法阵,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对扶雪说道,“我想你与我同生共死,但我杀不了你,如果你要杀我,那你来吧!”说罢闭上了眼睛没有运转灵力。
扶雪只一瞬间就把封月刺进了神毅的胸口,只要封月再深一寸,他便会真的死去。他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但他不想问她,也不想运灵反抗。
扶雪转动封月,大天诛魔封神日月封印彻底被解开。
扶雪拔出封月插在地上开出镇命法阵。
狱狮在神毅体内奋力地狂吼,那种无比熟悉的剧痛与滚烫瞬间充斥着神毅的每一寸骨血与皮肉。
神毅的身体开始裂出寸寸灵光,原来真的是必死无疑的局。他想睁开眼再看她一眼,但身体瞬间顺着灵光碎裂了,眼前一片黑暗,世界的声音变得静止。
九个法阵同时运转向神毅碎裂的身体开出灵光,狱狮在狂吼,“灵蝶宿主!你敢!”
扶雪直面狱狮说道,“巫灵岛已经覆灭,灵蝶的栖息地已经没有了,你也该熄灭地狱之火了。”
扶雪祈愿,“神巫月尽时召阵行封,请历代神巫庇佑万灵!扶山哥哥,你在虚空为我祈祷吧!”
扶雪结印,“苍生不渝!万灵不息!天地万物!转生轮回!启!”
一个银色的法阵出现在脚下,瞬间开出了一个新的结界,周围的一切消失不见。结界把神毅和扶雪带入了一片无尽的混沌中,除了法阵和二人,周围再无其他。
法阵运转,威压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扶雪不顾一切继续结印道,“混沌未开!日月苍穹……星风云雨……冥灵无生!”
法阵的法眼打开,锁链飞出,把神毅整个拖入了法阵中。
扶雪不断呕着血,竭力结印道,“封!”
法阵把神毅推近,扶雪最后的行封咒印落到了神毅的胸口上,她把所有的灵蝶之力都传给了神毅,体内只留下灵蝶的元灵。
神毅附在银色的法阵上,身上的裂缝一点一点在愈合。
结界消失,神毅和扶雪回到了海棠院,扶雪出来后瞬间喷出了一口血,尽数吐在神毅身上。
扶雪看着银色法阵上没有呼吸的神毅,她虚弱道,“等待属于你的晨曦吧……”
扶雪说罢,踉跄地离开了海棠院,夜里的雨下得更大,还刮起了风,吹落了所有的海棠,海棠花瓣落满了银色的法阵,也落满了神毅的身上。
此时渊斩在镇灵塔的封灵结界内,他看着天机神印的相关古籍,不断钻研着可以直接打入天机神印的净煞法阵。他一次次结印召出法阵,边做边修改,灵力耗了又耗。
最近他总是心神不宁,时不时想起扶雪突然拿回守天神族主事权的事。其实她拿回自己的东西并无可厚非,但,分明此前她还拒绝承袭守天神女之尊,也把所有的主事权委托给了天听宫,此行有些反常。
渊斩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镇灵塔的黑暗思索道,“十三万神兵,天听宫裁决令,还有那日的密令……扶雪公主,不,守天神女,你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拿回守天神族的主事权吗?”他突然有不详的预感,“不行,得亲自去问一问她到底想干嘛!”
渊斩出了镇灵塔一路来到清云岛,清云岛的结界比平时的还要强。他拿出此前的通行令,看着令牌上的溟玱神印,他才突然想起清云岛的通行令已经换成了清花银雪灵蝶印。上云宫和清云宫新的通行令在天听宫,他最近几日太忙了没有去拿。
他看着寒雨夜色,自言自语道,“算了,深夜也不便造访,还是改日吧!”
渊斩转身离开的时候,扶雪淋着寒雨躺在观月台不断地呕着血,轻声念道,“扶……山……哥哥……”
相见解相思,不见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