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儒的沉默完全在宋思铭的预料之中。
    从张孝儒一下午都没查出谁扣下了莫小柔的辞职报告就能看出，张孝儒这个文旅局的局长，对文旅局的掌控力，接近于零。
    让他单枪匹马去对付黎家祥并不现实。
    “出来一块吃个饭吧！”
    宋思铭对张孝儒说道。
    他需要手把手地教一下张孝儒权力的斗争。
    “吃饭？我还有机会吃饭？”
    张孝儒大为意外，他还以为，自己的糟糕表现，会让宋思铭彻底放弃他。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脑子才能更清醒。”
    宋思铭说道。
    “那我请客，宋科长想吃什么，龙虾鲍鱼？燕窝海参？”
    张孝儒忙不迭地说道。
    他准备大放血，打着一个月的工资，让宋思铭吃饱吃好。
    “你说的这些太奢侈了，市政府对过有一个马家烧烤，羊肉串不错，啤酒也不错。”宋思铭指定地点。
    “是不是过于简单了？”
    在张孝儒看来，请宋思铭这种市长大秘吃饭，最起码也得五星级标准，否则，配不上宋思铭的身份。
    “吃饭为辅，谈事为主，简单点才能分清主次。”
    宋思铭解释道。
    “明白了明白了。”
    张孝儒一边应承着，一边暗自感慨，宋思铭能连续被三位大领导收为专职秘书，果然是有原因的，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这么有水平。
    半个小时后，宋思铭和张孝儒前后脚到达马家烧烤。
    这是一家很接地气的烧烤，没有包间，甚至屋里都没有几张桌子，大多数的桌子都摆在店门口。
    按理说，在正对着市政府的位置，这种影响市容的行为，应该明令禁止。
    但马家烧烤却从来没有被城管收过桌椅板凳，甚至都没有被警告过，原因就在于前市长黄铁军曾经在这里吃过饭。
    而且，就在坐在露天的桌子上吃的。
    市长都不觉得有问题，谁还敢说有问题？
    宋思铭虽然长期在市委工作，但也听说过这件事，选择马家烧烤，也是因为正好想起了这件事。
    张孝儒却说马家烧烤简单，只能说明张孝儒在某些事上，真的不够敏感。
    他能当文旅局局长，可能更多还是靠着运气。
    “先来俩扎鲜啤，二十个羊肉串，二十个牛肉，两个腰子……”找了一个靠边的桌子坐下，宋思铭直接开点。
    张孝儒却比较拘谨，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盘花生毛豆。
    “跟我说说黎家祥吧！”
    等着上酒上串的时候，宋思铭对张孝儒说道。
    “主要说哪方面？”
    张孝儒问道。
    “私生活方面。”
    宋思铭回答道。
    “私生活……”
    张孝儒有些为难说道：“平常我们也就是工作时见面，对于黎家祥的私生活，我还真不是特别了解，不过……”
    “不过什么？”
    宋思铭追问道。
    “不过，我听说他前段时间离婚了。”
    张孝儒说道。
    “你就没查查，黎家祥因为什么离婚吗？”
    宋思铭提醒张孝儒。
    “因为什么离婚……”
    张孝儒就算再迟钝，也能猜到，宋思铭是想以黎家祥离婚为突破口，抓住黎家祥的小辫子。
    “你是一把手，一把手不但要关心下属的工作，还要关心下属的生活，下属生活中遇到困难了，你要及时伸出援手，这样才能凝聚人心，团结同志。”
    宋思铭给张孝儒讲解为官之道。
    当然，这并不是他自己的经验，而是他服务过的大领导的经验。
    就比如曾学岭，对下属就非常关心，下属早上吃饭的时候说句话，他中午可能就知道了，所以，才能把青山经营得风雨不透。
    “我好像有点理解了。”
    张孝儒回应回道。
    “理解了，你放手就干。”
    “像黎家祥这种害群之马，其实是不适合待在我们的队伍中的。”
    “当然了，你要是觉得，成天被黎家祥这种人压着也挺舒服，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说话间，啤酒已经上来了，宋思铭喝了一口啤酒，看着张孝儒说道。
    张孝儒则喃喃自语道：“黎家祥的前妻王素梅是市一中的老师，我表妹也正好在市一中，她们应该挺熟……”
    很明显，张孝儒已经上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宋思铭和张孝儒边吃边聊，直到凌晨才散场，尽管，三扎啤酒下肚的张孝儒，走路都有些摇晃，但他的脑子，却无比清醒。
    第二天一早。
    张孝儒就联系上了在市一中工作的表妹，说来也巧，她这个表妹，竟然和黎家祥的前妻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没费多大力气，就问出了黎家祥和王素梅离婚的原因。
    原来，表面正派的黎家祥，竟然在外边有一个私生子，而且已经十多岁了，王素梅偶然得知这一情况，才和黎家祥彻底闹翻。
    至于为什么没把这件事爆出来，是因为王素梅的弟弟，经营着一家旅游公司，而这家旅游公司的主要业务，都来自于黎家祥。
    在娘家人的苦苦劝说下，王素梅选择了隐忍。
    “婚内出轨，以权谋私。”
    有这两项打底，张孝儒一到单位就把中层以上的干部，全部召集到会议室开会，当然，也包括副局长黎家祥。
    黎家祥并不知道一向软弱的张孝儒要向自己发难。
    会议一开始，他便把莫小柔的辞职报告拿了出来。
    “我这里有一份辞职报告，辞职人是市电视台副台长莫小柔。”
    黎家祥说道。
    “莫小柔要辞职？”
    会场一片骚动，很多人大为意外。
    要知道，市电视台的台长马上就要退了，作为副台长的莫小柔，有极大可能接任台长，这种时候却主动辞职，怎么看都不正常。
    “看来，大家和我的感受是一样的。”
    黎家祥说道：“我不是阴谋论者，但莫小柔现在辞职，是很不正常的，我怀疑她有经济上的问题，所以，我建议对莫小柔展开离职审计。”
    “离职审计？”
    听到这四个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觉不可思议。
    众所周知，莫小柔是黎家祥在电视台当台长的时候，一步步提起来的，两个人的关系好得不能再好，黎家祥这是要上演一出大义灭亲吗？
    “张局长，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随后，黎家祥转头象征性地问张孝儒。
    通常，张孝儒会回答，“我没什么意见，黎局长看着办吧！”
    但这一次，张孝儒却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缓缓说道：“不，我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