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代,时代造就悲哀,”宋不辞淡淡的道,“可是我改变不了时代,也改变不了天下,我想做的不过就是改变我们村里。”
“所以,靠什么重要吗?能靠又为什么不靠呢?求财求色求权势,合理合法合人性,手段,从来都只是过程。”
“重要的是改变,是我们,是宋家村的每一个人,都能越来越好。”
宋安觉得似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他内心的混沌,涌入一丝清明,但他又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只觉得他眼中的世界仿佛宽阔了起来。
这是宋不辞的内心真实的想法,身处其间,你才会知道他们有多么的可悲而又无奈,可这不是谁的错,只是人类进化发展史上必然的历程!
世人皆苦,可他不是圣人,更不是皇帝,渡不了世人,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只想尽己所能,改变他所在的宋家村这一亩三分地,改变这一亩三分地的人!
忽而他又想笑,他言语间告诉宋安不要执守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然而宋不辞不知道,他今日随手种下的种子冒出了一丝嫩芽,终有一天,也将会长成参天大树。
“可是,我们什么都给不了你?”
宋不辞问他,“那些地主老爷们活着要花钱吗?要吃粮食吗?”
“要。”
“那他们的钱从哪里来呢?吃的粮食又从哪里来呢?”
“钱、钱是长工做的货物粮食换来的,吃的粮食是、是佃户和我们这些农户种出来的!”
“所以,你们重要吗?”
宋不辞不用宋安回答,他道,“重要,农是国之根本,你们是最重要的一环,没有你们,有钱的地主老爷用什么吃什么花什么呢?”
宋安糊涂了,“那、你以后会成为地主老爷吗?”
宋不辞又问,“地主老爷会给你们肉、给你们方子、给你们分成吗?”
宋安摇头。
“所以,我们是合作,不是主仆,不存在阶级。”
“你们过的差,我也不会多好,但你们好,我会更好,”宋不辞继续道,“因为我想要的,是整个环境供给的变化,而非当下环境的变化。”
宋安更糊涂了,“我不懂。”
“你现在不必懂,以后、以后也许会懂,”宋不辞咧嘴一笑,“所以安哥,我们去种豆芽吧!”
半个小时,宋安看着盖着一层纱布的菜园地都惊呆了,“豆芽竟也是土里长出来的吗?”
将泡好的黄豆撒进地里,再盖上纱布、盖上树叶,再浇透水,三四天就能长出来豆芽了?
“法子不止这一个,但是目前我只会这一种,”宋不辞道,“但是应该是没问题的,等到四天后我叫你来一起看。”
“好!”
宋安点点头,抱起地上放着的盆子,“那我去磨豌豆浆了,日头已经出来了,你就别去了。”
村里只有一个石磨,在祠堂里的一个偏房内放着,供大家使用。
他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他还惦记着昨晚上的蚊香,于是点了点头,“行,那麻烦安哥。”
“麻烦什么。”
宋安抱着盆就出了门,等他走以后宋不辞也戴上草帽,提着一个小锄头出了门。
这会约莫早上九点多,大家都在地里,所以路上没什么人,只有黑蛋带着几个小伙伴在村子里疯玩,看见他老远就开始叫他了。
“二狗哥,你干啥去啊?”
黑蛋带着三个小孩儿跑到他面前,从左往右依次宋大河家的石头,宋勇家的大牛以及宋大山的小女儿月牙儿。
几个小孩儿都仰头看他,就是鼻涕巴拉的,不知道在哪儿弄的灰头土脸的月牙儿甚至还吸了吸自己的鼻涕泡,但他们的眼睛全都是亮晶晶的。
宋不辞哽了哽,本想掏出自己的手帕,但想着自己还在病中。
“我去摘点野菊花。”
宋不辞说完牵起月牙儿,又对他们几个道,“跟我来。”
几个小孩子搁家里调皮的上天,但在宋不辞面前却出奇的老实,他们也说不上来为啥,但,就是莫名的不敢抗拒。
大概,是大孩子的天然压制?
“把手和鼻涕自己洗洗。”
“哦~”
黑蛋儿带头洗了起来,石头和大牛向来以黑蛋马首是瞻,也乖乖洗了起来,不过洗着洗着几个人孩子就互相泼水玩闹了起来。
沟渠里的水都是田里流过来的,又经过了太阳的照晒,倒也不冰,所以宋不辞也就没阻止。
他就着土路旁边沟渠里的水流给月牙儿洗了鼻子和脸,小姑娘瞬间水灵起来了,就是可能成天跑跳,脸上有点干巴微红。
再看看她乱糟糟的头发,宋不辞手指头痒了痒,顺手就给小姑娘编了两根小麻花,然后还摘了路边一朵小黄花给她插在辫子上。
嗯,更可爱了!
就是小姑娘似乎随了宋大山的性子,不怎么爱说话,只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透露出她的欣喜。
“好了,”宋不辞起身,“你们玩儿去吧。”
“二狗哥,”黑蛋几人停下了动作,“我们可以跟你一块儿玩吗?”
“是呀,二狗哥,”大牛仰头,“我爹说你可厉害了,要是我能沾上你的几分聪明劲儿我家祖坟都能冒青烟,我能跟你沾沾不?”
“我爹也说了,我也想沾沾!”
月牙儿也不说话,就跟着小伙伴儿一起看他,但弯弯的月牙里满是渴望。
宋不辞有些想笑,但想着他就在山脚下挖点儿东西,倒也无妨,不过还是掏出了自制的口罩戴上,虽三个月过去他的病已经没了活动性,到底孩子抵抗力差些。
戴好后宋不辞带着几个小家伙向山脚下走去,路上碰见了在田里干活的大人们,还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早点回去。
小孩子跑的快炫起来真要做起事儿来还真有几分麻利劲儿,很快,宋不辞想要的野菊花、鼠尾草和柠檬香蜂草以及薄荷就装满了他提着的小篮子。
他们还在山脚下找到了一株刺泡儿,宋不辞将其摘下来用一片构树叶子盛着,然后走到树底下分给几个巴巴等着的小家伙。
“二狗哥~”
突然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月牙儿开口看向宋不辞,软软糯糯的道,“二狗哥,我能读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