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万年里,人们在脂肪海里沉沉浮浮。
理智怎么和基因抗衡。
“更重要的是,要合理饮食,而不是单纯的减少饮食。”左休言说道。
“你的节食,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伤害。你原本吃100的数量,一下子降到10,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方法不对,谁都会面临失败的结果。”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批评自己。”
娇娇情绪低沉中发问:“那,我该怎么做?”
“循序渐进。99,98,每天一点点的少。让你的身体不要那么害怕,请耐心给它一点缓冲的时间。”
娇娇微微愣住,轻声重复:“让我的身体不要害怕……”
左休言道:“和你的锻炼一样。我想,你每次很痛苦吧?”
娇娇叹了口气:“我根本不想看到器材。”
“我理解你。这确实很辛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身体现在的样子,也不是一天形成的,短时间内,它又怎么能变成其他的样子呢?”
“它也很怕疼。可以……让它慢慢来吗?”
娇娇身体的肉有了微微的颤动,突然感觉心有些酸涩。
像是终于被人发现,才感受到的委屈,以及被理解包容后的慰藉。
“如果从不跑步的人,就算是一公里,也会累得不行。你可以找到你能承受的强度。”
“哪怕从每天只走一百步开始呢。不要着急,给你的身体一点适应的时间,它会一直陪着你。”
“减重不是一时的,而是长时间的。与其说要减肥,更应该是,能做到常年维持健康的体重,这是一辈子的事。”
娇娇手中的食物没有再往嘴里放,而是看着它们发呆:“如果我瘦下去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让人讨厌了?”
左休言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
在之前已经能看出,娇娇曾经受到了太多的注视和嘲笑。
对她来说,周围都是光鲜亮丽,身材完美的人。
唯有她自己,成了异类。
就像是展览品一样,面对别人的目光和话语,被评头论足。
而这些话语,既不温和,也不会给她帮助。
只会让她感到窒息,还有难以忍受的压力。
娇娇就算是想反抗,也不能反抗。想逃离,也无法逃离。
一直被限制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间。
对她来说,只能承受,承受,还是承受。
装作坚强来面对一切。
甚至她的心中,还藏着一个幻想。
那就是,如果自己不那么胖,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善意。如果瘦下来,就会有人按下那个“按钮”来救她。
“娇娇,改变身材这种事,不是为了讨别人喜欢,而是……讨自己喜欢。”
娇娇只觉得心猛地一缩,空着的左手捂住了胸口。
拿着食物的手垂了下去。
“你喜欢自己吗,或者说愿意喜欢自己吗?”
“……”娇娇沉默了下去,旁边小人的哭声更加明显。
答案很明白。
不喜欢。
就和她跑出电梯一样。
这种事情一方面,是她自己的选择。
而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环境不断压迫出来,让她形成的行为方式。
就像深处洞穴的石头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会攻击。哪怕她什么都没做,都会遭受莫名的恶意。
仅仅是她存在,就让伤害不由自主的来到她的身上,深深扎进去。
这种负面的经验太多,她预设了自己“不被喜欢”。
为了不被“攻击”,她就会主动防御,提前撤离,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比起被人盯着骂下电梯,还不如自己先离开。
她没有力量,也没有信心,正面应对这些。
“我……”娇娇的声音拖的很长,但半天没有说任何话,又猛地抓起了食物猛塞嘴里。
左休言静静地看着对面。
她的心,都是脆弱和空洞。
那扇展览厅破旧的大门,又何尝不是她内心的一种防护。
可是,它千疮百孔,脆弱不堪,人一来,就碎了,就倒了。
本该充盈的内心,却有着犹如深渊的大洞,没有任何支撑。
她想,被填补。
而最容易的方式就是食物。
吃下它们,来缓解那内心的不适和不安。
食物,是最容易抚慰人心的东西。
可是,真正带来空洞的事情不被满足,食物再多也没用。
疯狂的空虚带来疯狂的进食,引起的肥胖受来外在的伤害,伤害让她心中的洞越来越大,她更想进食。
这是,无法停下的恶性循环。
而那个空虚的来源,就是……
那条巨鲸。
“你减不下去,其实有一个根本原因。”
左休言放缓了语气。
“你……渴望肥胖。”
娇娇一愣,脸上带了几分不解:“不,我很讨厌……我要是想肥胖,不会去锻炼节食,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你曾经并不是这样,不是吗?还记得你体重什么时候开始大幅度增长的吗?”
娇娇带着几分回忆的神色:“我以前确实很瘦……在初中后才开始这样的……”
“你可以想一想,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改变。直到某个时候,你想……变得和你妈妈一样。”
娇娇愕然,她低头沉思。
那个身材敦实的女人身影浮现在脑海。
她这才意识到……
自己的身材,在这么多年来,已经变得和妈妈一样。
现在走出门,一眼就能看得出两人是母女。
可,以前的自己,十分瘦弱,两人的差距很大。
甚至幼年时期,有大人开玩笑说:“你和你妈妈不像啊,不会是抱来的吧?小心她不要你。”
小小幼童又怎么分辨出大人这恶劣又低俗的玩笑。
大人也不会想到这对孩子的冲击有多大。
一片在嬉笑声中,她哇哇大哭。
从那后,这像是一根刺,一直埋入她的心中。
可这刺,妈妈从没有帮她拿出来过。
因为,她看得出,妈妈并不喜欢自己。
曾经压在记忆里的画面,开始不断浮现。
娇娇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紧,好像有什么在撕扯一般。
她像一个外来者,看到了一幕幕画面。
那个,小时候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