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坤看着许愿,默了半晌,最后道:“许公子当真不识趣。”
“是又如何?”许愿看着程天坤。
“不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做人做事,都不要做绝了,许公子,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很投缘,程家还有意提携你……”
“算了吧。”许愿笑着打断程天坤的话,“程杰欺辱我的时候,怎么不见程老爷说这句话?现在倒是装起好人来了,哥,给我继续砸,今日县令若是不出来,那明日我们就只能去朔州郡请人了。”
“你莫不是以为,去了寒州,寒州太守还能替你做主不成?”程天坤忍不住嗤笑,“就你们三人这个愣头青,只怕不到寒州,就命丧半路了。”
程天坤双手交叠,知道劝不动许愿,他神情也傲起来了,企图用权势威逼许愿。
“许愿,我劝你识相一些,自古以来,就是民不与官斗,你现在转身离开,我还能帮着劝劝魏县令,放你一马。”
“敢问天齐律法中,百姓不能击鼓鸣冤吗?”许愿问程天坤。
不等程天坤说话,她又道:“我有冤报案,却投案无门,县令不理会不言,反而治我的罪,程老爷,你觉得,碰上这种事,究竟是谁该死啊?”
“你……”程天坤气的咬牙切齿,一开始他只觉得许愿有些小聪明,但是现在,他觉得许愿就是不识好歹!
“我做我该做之事,我要一个公道,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心,便是皇上在这里,我亦半分不退。”
不止四周围观的百姓沉默了。
就连陈山,也都惊讶的说不出来话了。
他看着许愿,忽然在想,北尧若是在这里,会不会,也如许愿这样。
为了公道,半分不退。
许愿今年才十五啊。
这个年纪,这件事,即便是在京城里,那些三四岁就学文作诗的公子哥都不一定能做到。
许愿,日后一定有大成就。
但许愿的缺点也很明显。
家人就是他的软肋,而且,他性格太执拗,在官场上,是要栽跟头的。
这种人,若是受了帝恩,自然前途无限量。
可若是没有,只怕官场的路,不好走啊。
陈山不由有些惋惜。
程天坤磨牙切齿,他看着许愿,突然走近两步,小声道:“许愿,你别以为四周有这么多百姓在这里,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我想弄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劝你识相一些,赶紧给老子滚!”
说到最后,程天坤已经忍不住咆哮了。
“好啊,你能弄死我,你能弄死谢晓成将军吗?”
许愿退后一步,握着令牌,高举过头顶。
“谢将军令牌,他责令似水县县令,严查书塾起火一事,程老爷,你还准备继续拦我吗?”
许愿反问。
“有谢将军的令牌啊?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就是就是,害的我们白担心了这么久。”
“看来这一次,程天坤踢上铁板了。”
“可不是呢,就是踢到铁板了,谢将军,那才是似水县真正主事之人!”
“张家那小子是不是投军去了?看样子,肯定是谢将军让他来看着的!”
“这次程家倒霉咯!”
“唉你说,书塾先前的学子都死的差不多了,就连那许愿也被人追杀,半死不活的,咋没听说程杰出事?”
“对啊!怎么没听见程杰出事?”
随着这句话落下,人群里纷纷沉默了下来。
突然有人冲了出来,直接跪在许愿面前,哭喊道:“许愿啊,你一定要给我们讨一个公道啊,我家孩子都快议亲了,这时候死了!肯定是有人故意干的!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公道啊!”
一个人冲出来,便有许多人过来跪下,齐齐磕头道:“请许公子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许愿回头,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有些人脸上涕泪横流,头发花白,都是倾了全家之力,把孩子送去书塾读书的。
没想到,最后是这一场无妄之灾。
他们多少人,都跟她一样,经历了莫大的悲痛。
程天坤的哆嗦着,双腿已经在打颤了。
谢晓成可不是魏成功能比的。
魏成功在似水县能只手遮天,那是因为谢晓成不管事,基本上都在军营,极少回似水县。
可若是谢晓成要管,那就还真的不好办……
谢晓成初到似水县的时候,程天坤也想过拉拢谢晓成,然而没想到的是,谢晓成纹丝不动。
后来他才知道,谢晓成是京官外放。
曾经是御林军里的人,皇上身边的近臣,哪里会收钱财?
索性,谢晓成没收钱,也没有难为他,一心只守着军营,做他的定北大将军。
程天坤便也没想过要拉拢人了。
魏成功和谢晓成一比,高低自现。
一个一辈子都没有去过京城的人,一个皇帝身边的近臣。
一个芝麻官,一个有品阶的大将军。
一个手里只有几个歪瓜裂枣的县令,一个手里握着兵权,手下几万兵的大将军。
肯定是谢晓成更厉害啊!
被许愿注视着,程天坤咽了咽口水,顿时没了气势,“既……既然是大将军的话,小的,自然是不敢。”
程天坤不再多言,许愿转身,同张越道:“哥,继续击鼓,今日这公道,魏县令给,得给,不给也得给!”
毫无疑问,她这一句话格外的振奋人心。
张越回头抄起鼓槌道:“好!我就不信现在魏县令还能坐的住!”
不止张越击鼓,跪在地上的人的也一一爬起来去击鼓。
一时之间,县衙门口围满了人,鼓声震天。
百姓摆手叫好。
人群外面,程止成背着许文贤钻到了最里面,而后把人放下。
看见许愿一身白衣,负手而立,气势夺人。
程止成不由道:“许愿真厉害。”
许文贤亦听见了许愿先前说过的话,他握着手杖,走过去,开口道:“愿儿,回来。”
“父亲,你怎么来了?”许愿一愣。
想起前世经历,联想到许文贤刚刚说过的话,她顿时有些慌乱。
许愿怕,怕许文贤和前世一样,让她隐忍。
然而,她还没开口,便听见许文贤又道:“你父亲还在,这种事,便轮不到你来逞英雄,该状告之人,也应该是你父亲才是。”
许文贤抬头,看着县衙,眼底漠然。
似水县县衙,官官相护。
他不能让许愿进去,这门一旦关上,极有可能打不开,就是有谢晓成的令牌又如何?
谢晓成在军营,终究是鞭长莫及。
然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许愿不能退,那他就替许愿进一步。
许愿闻言,顿时就明白了许文贤的意图。
她道:“父亲,魏县令不会把我……”
许愿话音未落,县衙大门也开了。
魏成功道:“何人在此,击鼓鸣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