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破晓,陈山牵着马,进了营帐叫许愿回似水县。
许愿早就已经起床了,右肩依旧再痛,但比起昨日,已经好了很多了。
见到是马车,许愿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拒绝:“陈公子,不用了,我可以自己骑马回去,免得麻烦你多跑一趟。”
陈山闻言,开口道:“公子交代了,你身上有伤,还是静养为好。”
许愿还欲说什么,帘子被掀开,北尧探了头出来道:“我去似水县办事,顺便带你一程,不用拒绝。”
许愿顿时想起了第一次见这个人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是在马车上,白玉的扇柄挑起车帘。
只不过,如今的他,眼底情绪更多,多到了许愿看不清也猜不透。
但北尧这样说,许愿也不好再拒绝,她走过去,就要爬上马车时,北尧探了一只手出来。
雪白袖子挡住了整个手。
许愿顿了顿,想着之前北尧似乎也没有这么讲究。
但她还是伸手过去,借着北尧手上的力,上了马车。
马车里燃着炉火,暖洋洋的,许愿想到终于要回去了,心里放松了不少,话也多了一些。
“你去似水县做什么?”
“抄家。”
“嗯?”许愿不明白。
“程家。”
北尧看着许愿,懒洋洋开口道:“程家送程杰进了军营,先前程杰不是污蔑你兄长偷了钱,谢将军便多关注了一些,后面发现程天坤借着乡有秩的身份谋私,程杰已经被抓了,想来应该不日就会被赶出军营,至于程天坤……你想如何?”
北尧记得,许愿说过,要把程天坤的命留下。
但是,在他印象中,许愿和程天坤,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矛盾。
反而是和程杰的矛盾多一些。
但那点矛盾,在北尧眼里,也就过家家一样。
北尧不明白,许愿为何对程家这般上心。
许愿道:“程天坤的事,自然是由天齐律法决定,你若是去抄家,那我倒是可以不用管了。”
抄家以后,程天坤也没有什么积蓄可留下了。
程家恶贯满盈,不用她说什么做什么,自会有人找程家的麻烦。
北尧笑了笑,“也可以,随你。”
许愿没说话了,马车里也安静了下来。
许愿见状,便掀开了车帘一角看向外面。
大漠里,依旧是黄沙漫天,少有行人,荒凉至极。
可许愿偏偏爱极了这种荒凉。
北尧微微抬眸。
许愿很白,肤色在似水县里,极为少见。
她长的像许文贤,脸小,眼睛大,一双柳叶眉,漂亮极了。
若是换了女装,应该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要当年在京城,许家嫡女许溪,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人美,才华更惊艳。
也难怪程杰嫉妒许愿的长相,从而引发了后面的矛盾。
马车停在许家院子前面,陈山率先跳下马车,拿了矮凳出来放着。
门外有动静,文淑芳也是急不可耐的出来看着,随后,张清玉和张清易也跟着出来了。
北尧踩着矮凳下车,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
许愿本想自己下去,刚掀开车帘,就看见了北尧抬起的手,和先前一样洁白的袖子挡住了整个手臂,像是不想跟她有任何接触一样。
许愿默了默,在身上擦了擦手,刚要伸手出去,程止成则更快的抓住了她的手,开口道:“许愿,你昨日去哪里了?你不知道,把师父和师娘给急死了!”
程止成带着许愿进院子,张清玉也跟在旁边,喋喋不休的开口:“是啊,愿儿你去哪里了?昨夜我跟你爹,连觉都没有睡,生怕你出了事,若是今天你还不回来,我们都要叫止成去军营找越儿想办法了。”
文淑芳也跟着道:“愿儿,下次你去哪里,可得说一声……”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迎着许愿回去。
北尧收回手,站着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沉默不言。
一旁,陈山见此,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他家公子,什么都不缺,独独缺了亲情。
京城里都说,三皇子是天齐福瑞,是皇上和皇后最宠爱的孩子。
然,并非如此。
皇后不喜北尧,甚至是厌恶。
皇上日理万机,则难免疏漏。
北尧也曾费心想过讨皇后的欢喜,在各地搜罗新奇的东西,可皇后从来都没有正眼瞧上过一眼。
北尧收回目光,不再多想。
院子里面,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外面还有人,张清玉忙出来道:“沈公子也在,快进来坐坐。”
北尧颔首。
院子里和先前一样,别无二致。
许愿进屋换了衣服,又去了许文贤的房间里。
程止成端来了茶水,看着北尧,不由问道:“公子从何处来?怎么跟许愿认识的?”
好像不止许愿,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北尧,除了他。
“我和许愿,是朋友。”
多的话,北尧也没有说了,他端起茶水,微抿一口以后又放下。
见状,程止成只能看向陈山,继续道:“公子,你也坐吧,喝喝茶。”
“多谢,不用。”
陈山依旧站在北尧身后,纹丝不动。
张清玉和文淑芳隔着一个窗户,看向院子里面坐着的北尧。
文淑芳率先道:“清玉啊,你说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那个沈公子长的这么好看?”
想起北尧下车时的动作,文淑芳又道:“他跟愿儿,我越看越觉得欢喜。”
许愿虽然从小被当做男子教养,可文淑芳和张清玉也不是没有想过许愿日后出阁嫁人之事,甚至在似水县里看了不少男儿,最后都觉得配不上许愿。
文淑芳甚至都想着,若是实在是没有人,就让许愿和张越成亲。
他们一家人,也不会亏待了许愿。
可没想到……而今出现了一个谪仙一样的人,
温和有礼,相貌非凡。
张清玉跟着看过去,开口道:“好是干,可咱愿儿攀不上,嫂嫂你看看他那一身衣服,想来也是贵公子出生,我可舍不得愿儿去做妾,你想想程家那一屋子小妾,哪一个不是被蹉跎了一生?”
文淑芳想了想,轻轻叹气道:“这倒也是。”
两人不再说话了,许愿也从许文贤房间里出来,看见坐在院子里怡然自得的北尧,她忍不住开口道:“沈公子,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忙吗?怎么还不走?”
北尧闻言,轻轻抬眸,日光落在他身上,浮出一点淡淡的光晕来。
北尧道:“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