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总觉得,太后那句话有些不对劲。
但此时此刻,容不得她猜测太后为何如此。
她只能埋低了一些,开口道:“是。”
“抬起头来。”太后说着,忍不住上前了一步道:“让哀家仔细看看。”
许愿没动。
一旁,齐盛新扯了扯许愿衣袖。
许愿这才微微抬起了头。
许愿从来没有见过太后。
刚刚她也未曾仔细看过太后,如今倒是看清楚了。
太后年纪不算大,但已经算得上是经历了四个朝代老人了。
太后是贵女出身,先是太子妃,而后做了皇后,再之后是太后。
许愿也曾听说过一些传闻。
据说,太后和当时的皇帝,并不恩爱,嫁人以后,也迟迟没有身孕,反而是后宫中另外一个妃子先有了身孕。
十月怀胎,那个妃子生下的皇长子北珉。
只不过,大皇子出生之时,那个妃子就因大出血去世了,大皇子从此,便交由太后抚养。
北珉出生后不久,太后也有了身孕,生下一子,取名北钰。
两个皇子都在当时的皇后宫中,前朝也因为这两个皇子有过不少的争执。
大皇子北珉一派称称储君应立长子,大皇子是长子,理应立为储君。
而二皇子北钰一派则坚持应该是立嫡子为储君,北钰才是嫡子,理所应当立为储君。
朝中两派关于立嫡还是立长,争执不休,最终,立长一派赢了。
因为,北珉娶了许家长女许溪。
纵然外界有不少传闻此事与许家无关,但有心人都知道,许家才是朝中的核心。
就这样,大皇子北珉登基,成了皇帝。
然,好景不长。
北边来犯,北珉御驾亲征,死在了行军路上。
北珉驾崩之时,未有子嗣。
于是,这个皇位兄终弟及,当年的二皇子,也就是太后的嫡子,北钰登基了,太后依旧还是太后。
许愿抬头那刻,太后身躯微震,纵然她的动作极小,还特意遮掩了一下,许愿还是看见了。
许愿微微蹙眉,心里有些不安。
她与许文贤,很像。
太后应该见过许家人,她的那些叔叔,还有她的姑姑,先皇后,许溪。
许愿不知道太后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只能不安的站着,等待着太后开口。
索性,太后的沉默并没有多久。
她看着许愿,目光里全是悲悯道:“许愿,是一个好名字,今日入宫是做什么?”
“参加文华宫的入学考试。”许愿开口道。
“年轻有为,很是不错。”太后说完,慢慢回到了轿子上,一边开口道:“算着时辰,文华宫的考试也快开始了,哀家耽搁你了。”
许愿反应极快道:“学生不敢。”
太后没说其他的,慢慢合上了眼,开口道:“素香,你带着许公子去文华宫,莫耽误了考试的时辰。”
“是,太后。”
先前一直说话的那个宫女伏身应下。
待銮驾走后,她才笑着看向白愿,礼貌道:“许公子,请随奴婢来。”
齐盛新道:“麻烦素香姑姑了。”
素香是太后身边的一把手。
能把素香派来,足以说明,太后很看重许愿。
想到这里,齐盛新不由多看了一眼许愿,有些不明所以。
太后常年礼佛,极少过问宫中的事情,更别提这种事了……
可今日,太后却破了例,莫非是因为许愿姓“许”?
齐盛新不得而知,想也想不明白,只能跟着素香,先行去往文华宫。
没多久,三个人就到了文华宫。
素香跟在太后身边多年,自然明白太后今日此举是想做什么,因而,她离开前特意开口道:“祝许公子今日考学顺利,若是日后在文华宫遇到了麻烦,尽管来寻奴婢便是。”
说完,素香便离开了。
许愿和齐盛新看着素香走远了以后,才齐齐转身进文华宫。
一边走,许愿一边问:“齐公子,你可知太后今日这是为何?我怎么有些看不明白?”
许愿是真的不曾看懂。
齐盛新道:“大概是因为你姓许吧,太后多了一丝怜悯之心。”
齐盛新说完,也不再谈其他的了。
许愿却是一愣。
怜悯吗?还是愧疚?
文华宫是学子和皇子启蒙授学的地方,位于皇宫东南一侧。
今日有考学,是以文华宫的先生们一早就给其他学子放学,故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两个人刚刚进去,便看见了宋修文。
许愿眉心一跳,有些不明所以。
不等她开口,门口又有人进来,齐盛新见到,侧站以后,又退了两步。
许愿见状,也跟着一同退了两步。
来的这个人,一身白衣,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步伐矫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巧的是,这个人许愿也认识。
唐毅,文华宫讲学的先生。
国考三甲出身,而后进了翰林院,只不过他并无什么建树,是以,被皇帝指给了文华宫。
历来国考前三甲,都会被授予官职,又或者是进翰林院。
进翰林院者,算学士,亦是天子近臣,得重用不过是时间问题,可面前这个人,却是一个例外。
他虽一身才华,但从来不得重用,只领了一个闲差。
别人不明白,许愿却知道。
唐毅重利,私下收了不少银钱。
皇帝也知晓,遂不敢让唐毅做官,但唐毅重利是真,有才华亦是真,皇帝舍不得这国考三甲,便让其到文华宫教书授学。
许愿记得,齐盛新说过,今日考官,是沈太师。
可唐毅为何来了?
许愿想到什么,抬眸去看宋修文。
宋修文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文华宫的学子,一般分为三类。
一为皇子伴读,这类人是皇帝从小挑选指名的,而今不过三个人。
二是高官重臣之后,此类人家中父辈官职,几乎都在三品以上,因此,人数也不多。
三则是由大臣举荐,通过文华宫考试以后入学的,这一类人就更少了。
是以,文华宫的学子,只有二十几个人,唐毅也都认识,因此,进来以后,瞧见了那个生面孔时,他开口道:“你就是许愿?前两日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个诗阁的魁首?”
“是。”
许愿说完,拱手开口道:“学生见过先生。”
唐毅一甩袖子,语气是和面色截然不同的厌恶之色,“还未入文华宫,这一声先生,叫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