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明回家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许愿房间的灯还亮着。
他走过,犹豫了片刻,还是折身回去敲门。
听见许愿说“进”,他才抬步进去。
许愿正在温书,伍拾明来了,她便把书放下,直接道:“我见你晚上没有回来,想着你应该是在外面吃饭,所以没给你留饭。”
“我已经吃过了。”伍拾明闭上门,两手交叠在一旁,挣扎片刻后,他开口道:“许愿,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昏黄的灯光下,伍拾明的脸庞藏在一片阴影之下。
许愿瞧见,又道:“你跟我是挚友,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我早就说过,你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都可以问我,若是遇到麻烦了,我也会帮你。”
“我知道,就是因为你对我很好,我才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伍拾明看着许愿,终是下定了决心道:“太子想见你。”
“太子?”
许愿忽然想起白日在赏雪宴上面见到的太子北元。
太子也注意到她了吗?
许愿微怔。
入京以后,她的行事并不低调,因为只有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才有不被暗杀的风险,可这也并不会高调到能让太子注意到她。
还是说……
是因为张越?
许愿心中一紧:“你仔细说说。”
“太子想见你,我猜,他是想让你做他的谋士。”
伍拾明决定坦白,自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这几年,太子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府中也养了不少谋士,你可还记得,你参加诗会那次,得了第二名的佚名?”
许愿反应极快:“他是太子的人?”
“不错,他是太子的谋士,寒门出身没有官身,又不好直接入宫,是以,太子让他去参加诗会,从而在京城扬名,不曾想……”
伍拾明看着许愿,眼神有些晦涩。
“那一次的头筹,是我。”许愿点头。
“没错,其实那时候,京城中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你,包括三公府中的人,也都想让你去他们的门下,可你偏偏谁也不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太子觉得你性格刚硬,正所谓过刚易折,所以,他并未有拉拢的心思,但近两日,风向变了。”
听到这里,许愿已经明白了,她道:“是因为我兄长,可能成为南下的大将军吗?”
伍拾明点头,并未说出太子要杀谢晓成的话,而是道:“你和张越是兄弟,兄弟情深,一文一武,各有所长,在朝中,没有谁是不惦记的,包括太子,如若张越守住边关,你又成了明年的状元……那你的选择,极有可能决定下一任储君是谁。”
虽然和许愿接触的时间不多,但伍拾明总有一种恐惧的感觉。
许愿太聪明了。
不仅聪明,且占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她就像是老天故意送来辅佐明君的贤臣一样。
完美无缺。
“你太高估我了。”
“是不是高估,我自然不知道,但是我想告诉你,得罪太子,是没有好处的,哪怕是你不想为太子效忠,明日太子之约,你也务必要去。”
“为何?”
“太子没有世人传颂的那般仁儒,为达目的,他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得罪了太尉府,尚且还有活路,得罪了太子,只有死路一条。”
伍拾明看着许愿,声音又一次沉了下来:“我不想你牵扯其中,可我也没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
“无妨,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是有解决办法的。”许愿释然一笑。
“你倒是洒脱。”
“明日的麻烦,何必今日就自寻烦恼呢?”许愿反问。
不论怎么说,太子既然想拉拢她,那就不会对她动手。
谁说只能太子利用她?
说不定,是她利用太子。
“也是。”伍拾明点了点头,看见许愿洒脱笑容的那刻,他不由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会认识太子?”
“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但如果你想说,那我也可以洗耳恭听。”
听见许愿这句话,伍拾明微愣,片刻后,他起身道:“有些冷,我去拿些酒来。”
知道伍拾明想做什么,许愿点头道:“好,我点炉子温酒。”
伍拾明很快就取了酒来,热在炉上后才道:“我是孤儿,从小就做了乞丐,大概是因为我察言观色格外厉害,因此过得还算不错,慢慢的,就在赌场里混了一些名声出来。”
“后来,有人把我介绍给了太子,他说他有钱,我聪明,两个人一起做生意,必然能赚很多钱。”
“太子说的不错,我对其他事一窍不通,但在做生意这块,无出其右,很快,我就给太子赚了不少钱,做的生意也越来越大,大到其金额无法想象。”
“太子要养幕僚,打点手下,开仓放粮,每一个都需要钱,他离不开我,可你也知道,赚钱快的法子,都是有代价的,但得益于他是太子,我得了不少便利。”
伍拾明喝了一口热酒,声音也飘忽了起来:“但不论我多厉害,我都改变不了一件事,他是君,我是臣,离开太子,伍拾明必然一事无成。”
“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伍拾明。”
许愿看着伍拾明,声音格外的坚定:“离开伍拾明的太子,也坐不稳储君之位。”
太子的地位,是用钱砸出来的。
没有伍拾明赚钱开路,太子或许连一个仁爱的名声都没有。
也不知道朝中那些大臣究竟是如何想的,竟然会觉得这样的人能当大统。
怪不得当年三皇子北尧短短数月就能扳倒太子。
“你说得对,太子也离不开我,所以,他要保下我。”
伍拾明抬头看着房梁,声音微淡:“可那个要替我去死的人,也是我的兄弟。”
听见这一句无厘头的话,许愿愣住了,认真思索了许久,她才问道:“太子这是找人顶罪后收手了?”
“人的野心只会膨胀,太子开始准备谋反了。”
“这不可能,他已经是太子了,只要他没有过错,谁能废他?等皇上驾崩,他就是下一个皇帝,谋反不是自寻死路吗?”
伍拾明看着许愿,开口道:“可他做太子,也有十几年了,如今皇上正值壮年,你觉得还能等几个十几年?”
听见伍拾明的话,许愿沉默了。
不可否认,伍拾明说的很对。
人的欲望,不会减退,只会膨胀。
“许愿,听我一句劝,明日不论如何,一定不要忤逆太子,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