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米高的瀑布呼呼冲刷着下方的巨石，而旁边的草地上，几道身影正相互对视。
例如熊徒弟此刻，就正抱着臂膀，恶狠狠的盯着萨戮德。
后者脸颊肿胀，形象上看起来非常不堪，但是在面对熊徒弟的注视时并没有太过局促不安。
“站到瀑布下。”
祂缓缓开口补充道：“顶着瀑布，释放你熟练度最高的招式……仅限物理招式。”
“呼哈？”
就这？
当时熊徒弟不屑的撅着嘴，一把跃进水池中，一股熊刨至瀑布下非常润滑的巨石上，勉强站起。
然后滑落水池。
再站起，再滑落。
“哼。”
萨戮德撇撇嘴角。
“哔哔！”
岸边的电击怪焦急的呼唤它。
至于炭小侍也确实跟在身边，但整个宝可梦已经萎靡不振的靠在了前者的身上。
显然被这里附带着水系能量的水汽干昏头了。
没过几秒，
痛饮好几口甘甜山泉的熊徒弟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浮出水面，嘴里如喷泉般吐着水柱：
“呜噜呜噜。”
一直到肚子重新瘪下去，熊徒弟满脸不服的擦了擦嘴角，扭头又朝着圆润的巨石上攀爬。
最终成功站在上边，如果排除它左摇右晃的话。
“站在瀑布下。”
萨戮德的尾巴轻轻晃动。
祂抬起手臂，饶有兴趣的指了指熊徒弟身后：“就那里。”
“呼哈！”
废什么话？这就站给你看！
八米高的水流冲击有个屌用？人类都能轻松扛住的好吧？
猴眼看人低！
对于萨戮德，熊徒弟当真是一点都不喜欢，所以语气也是相当的差。
萨戮德也不犟嘴，只是冷笑两声。
“噼啪！”
倚靠树旁的炭小侍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声如细微般的给熊徒弟加油。
熊徒弟深吸一口气，浑身绷紧。
只见它一脚踏进水幕里，满脸坚韧：“呼哈噜噜噜噜——”
水幕狠狠的浇灌在它的身上，将其压弯了腰。
“噼啪！噼……”
炭小侍果断放下手臂，重新虚弱的闭上眼睛。
“噗嗤。”
萨戮德忽然夸张的咧开嘴巴，捧着腹部指着它哈哈大笑起来，尾巴如鞭子般反复抽在地上。
就在这时。
一双大手猛的揪住它的肩膀，紧接着一股无比熟悉的笑声在祂耳边响起。
待祂转过脑袋，脸上夸张的笑容瞬间收敛。
因为道人正扭曲着嘴脸，同样微笑着，只是脸颊的两行清泪无比清晰。
萨戮德一脸乖巧的站在原地。
“孽畜。”
道人的声音十分空洞，双眼也是如此，整个人看起来已然羽化飞升，只留下了躯壳还在原地：
“一颗顶级的恶系宝石，你猜猜师父要欺骗多少香客学习流派，才能赚回来。”
“师父。”
萨戮德抿起嘴巴，懂事道：“我不猜。”
啪！
“那你就吃你最爱吃的大耳雷。”
“师父。”
萨戮德捂着脸颊猛的抬手：“我猜，我猜……”
“晚辣！”
一记耳光正中脸颊，道人摇摇晃晃，表情极度扭曲：“我再问你，一颗秘传之药，师父要抡多少次锄头。”
萨戮德放下捂脸的手，沉默片刻：“一千次……”
“错！”
道人三顾茅庐，声泪俱下：“师父不轮锄头，因为改成工业化了。”
萨戮德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唯唯诺诺，威风不再。
“哈哈。”
道人忽然咧嘴大笑起来：
“道场爆改道观，我常常做梦都梦到你师祖骑我脖颈上扇我嘴巴子，我为此操劳半生，就换了那么三颗不动产……”
他的嘴唇抽搐，手指剧烈晃动：“就三颗，造孽啊。”
萨戮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熊徒弟闻声坚强的挺起脑袋，嘴巴刚咧出一道嘲弄萨戮德的微笑，水流就毫不客气的将它拍在石头上：
“呼噜噜噜……”
“辛苦操劳半生，归来仍是穷比……哈哈。”
道人敞胸露怀，仰天大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啊，太妙了，妙妙妙……”
萨戮德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但是祂满脸沉重。
唰唰！
角落里忽然钻出一只紫色绒毛浑身斑点的酷豹。
它感受着空气中莫名的威慑力，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踩在地上，犹豫着轻声呼唤：“喵喵？”
是哪位好妹妹在这里？
哥哥途径此地，愿与你喜结连理！
“……妙妙呃。”
道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滚！”
萨戮德表情瞬间发生变化。
祂呲起利齿，眼神凶狠的看向那边钻出草丛的酷豹，双手锋利的指甲瞬间探出，整个猿身仿佛下一秒就要奔袭出去。
“喵！”
酷豹惊愕的看着祂，浑身一个激灵就僵硬的摔在地上。
些许水流自腿部流出，最终趔趄着向远处连滚带爬直至消失。
“徒儿。”
“师父。”
听见呼唤，萨戮德立刻收敛凶容，恢复沉默的跪在地上。
祂缓缓抬起脑袋，看见了师父饱受生活摧残，早已不再年轻的容颜，和敞着胸襟却枯瘦如柴的胸膛。
而道人只是看着祂，眼神唏嘘。
“……你总是这样。”
他意有所指，声音悠悠：
“即便再不认可师父跟你说的话，也还是压抑着性子听训……假模假样。”
“你若能对待他人也是如此，那该多好。”
萨戮德刚想张嘴，却看到道人轻轻摇头，只能作罢。
祂想说生命不同，经历不同，祂已在勉强适应，几个小时前的事情真是意外。
祂想说祂有恨在心，难以忘怀儿时经历，对试图执掌传说的人类充满了恶意，但绝非对每一个人如此。
祂想说祂把所有的温柔和爱都留给了您和师兄弟，请不要如此评价祂……
但祂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祂想起了很早之前，道人跟祂说过的那几句话：
“你所想走，为师给你盘缠，虽然也不清楚你能不能花的出去。”
“你若想留，那就需要记住一件事。”
“这是人类世界，若相互生活，最起码要学会控制情绪，别惹祸。”
“欠你的人已经死了，侥幸逃脱的那几个也早已不敢踏足境内，而其他人不欠你的，更不会去理解你的生平悲惨。”
“若做不到，道场只会更加艰难。”
“若当真做不到，还不如现在就走，免得最后心生怨怼，互相埋怨。”
“……师父。”
萨戮德重新低下脑袋，声音压抑：“如果惹了滔天大祸，我愿意……”
“已经摆平了。”
道人略显悲伤的表情突然更加悲伤：“你奶奶个腿的，又害得我心绞痛。”
“呃……”
萨戮德忙站起身子，扶向道人。
“滚。”
道人拂袖：“干你正事去。”
“……是。”
“大徒儿。”
“在。”
“务必让熊徒弟学会两种流派……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们以前不包学的，现在你得包了。”
“是，师父……萨戮德一定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