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从善先后落在地上，将柳涟漪团团围住。
    柳涟漪凝视从善半晌，忽然一叹。
    “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
    昔日，五大宗曾组建数支小队，共同抗妖。
    禅定寺的从善和尚，问心宗的妙华仙子，太一宗的皇甫上、烟霞仙子，天衍宗的柳涟漪曾一起行动。
    匡扶正道，击杀妖魔。
    “难道，真是因为皇甫上那一拳？”
    “别提他！”
    六个从善同时大喊，声音如雷，震动山林。
    “要不是老家伙不愿意传我高深的佛法，我怎么会输给他！又怎会看着她……离开。”
    从善缓缓握紧了拳头。
    柳涟漪黛眉紧锁，“不可理喻！海瑶身为七部众，杀人如麻，是我们最可怕的敌人。就算皇普上不杀他，你也该自己动手杀了她。”
    “可师父教过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妖也有悔过之机！”
    “可那些被她吞食的凡人呢？她若活着，那些人死不瞑目！”
    “那我管不着！我只知道师父说过，真心悔过，妖兽也可以变成灵兽，你们的道家，不是也有‘皆’字真言吗？为什么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就是因为海瑶，所以你才堕入魔道？海瑶到底是你什么人！”
    从善忽然平静了下来，眼睑低垂，看着死人一般地望着柳涟漪。
    “事到如今，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今天就让你们都死个明白。曾经的七部众海瑶，是我相依为命的亲妹妹！”
    “什么！”柳涟漪面露震惊之色。
    从善闭目，落下泪珠。
    “在入禅定寺之前，我有一个亲妹妹，天生妖血，被阎魔宗收为弟子。”
    “阎魔宗！”
    柳涟漪杏口微张，那是千年前一个三流的宗门。
    虽然明面上是宗门，但其实只是一帮修行无门的散修聚在一起，他们剑走偏锋，以妖血为引，通过将妖血引入体内，强行修炼。
    这样的修行方式风险极大，阎魔宗最后覆灭，便是因为门内弟子妖血失控，屠灭了整个宗门。
    “难道当年覆灭阎魔宗的人……”
    “就是海瑶。”
    柳涟漪一叹。
    “在接触修真界之前，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有一天，天上落下个仙人，说她有成仙之姿，便带走了她。那就是阎魔宗之人。
    之后我辗转流浪，几乎饿死。是师父带我回宗，教我修行，教我佛法。
    我从来没想当个和尚，但这样悠闲安宁的日子，是我曾经的向往，我很喜欢。”
    “直到我们一起，去天渊山抗妖？”
    柳涟漪忽然插口，一切的变化，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也是那时候，他们遇到了当时最可怕的七部众，海瑶。
    她还记得海瑶狰狞的样子，尖锐如短剑的利齿，海蛇一般的头发，身下长长的鱼尾，那鱼尾张开，便是长满了利齿的血盆大口。
    她将天渊山方圆三百里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水牢。
    水牢里，有三百多只海妖，在水牢中，吞食人类，以杀修行。
    那时的海瑶，就是所有海妖的王！
    他们拼尽全力，战死了两位同伴，才勉强重伤了海瑶。
    甚至连皇甫上的道侣，烟霞仙子也在那时战死。
    后来，水牢炸裂，方圆三百里全部都化作了汪洋，他们也都四散飘落不知所踪。
    等再次见面的时候，从善竟然和海瑶待在一起！
    而且，他竟为海瑶求情，甚至不惜与他们大打出手。
    那时，是皇普上绝境突破，以一敌二，重伤从善，击杀了海瑶，否则，他们能否活着，还是未知数。
    往事如烟，柳涟漪喟然一叹。
    这是一桩化不开的恩怨，从海瑶杀烟霞仙子的时候，也许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不，也许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如此了。
    从善抬起手，指着柳涟漪寒声道：“那时，你变成了我师父的模样，在关键时候，令我失神，否则，皇甫上那一拳，我有机会挡下。”
    “多送条命罢了。”
    柳涟漪冷笑，双手合十，身后柳树疯狂摇曳，磅礴的灵气冲天而起。
    “昔日的恩恩怨怨，我已不愿究探，从善，你堕入魔道，这些年杀人如麻，不管曾经如何，如今你都该死！”
    “哈哈，像杀了海瑶一样，也要杀了我吗？”
    “是！”
    “等将来一日，我将世间所有生灵全部化作妖物，你们又会如何？难道引颈自杀吗？”
    “没错！”
    柳涟漪毫不犹豫地答道。
    “可笑！大金刚掌！”
    六个从善同时拍出一掌，数百丈的六巨掌，同时向柳涟漪压去。
    柳涟漪身后柳枝摇曳，无数柳枝抽打，抵抗那可怕的六道攻击。
    ……
    数个时辰后。
    山峰碎裂，江河断流，森林倾覆。
    碎石堆中，红、绿、蓝三个从善，身躯残破，奄奄一息，几乎覆灭。
    黑白两个从善也气息羸弱，正盘踞在不远处恢复灵气。
    柳涟漪倒在血泊之中，此时的她，满头白发，容颜苍老。
    金色从善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举起。
    “当年就属你最弱，千年过去，依旧如此！”
    “这么多年，我最恨两个人，一个是杀了我妹妹的皇甫上，另一个就是让我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失神的你！”
    皇甫上一拳砸在了柳涟漪的丹田处，金色的佛光在整条手臂上涌动。
    柳涟漪面色惨白，七窍溢血，白眼一翻，倒在地上。
    这一拳，震碎了她的丹田！
    金色从善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金色的袈裟，忽然化作了黑色，他嘴巴眨动，黑色的佛经不断从口中飞出，盘旋环绕，落在掌心。
    “杀你，太便宜你了，你不是最讨厌妖吗？那今天，我就将你变成最下贱的妖怪，我倒要看看，你亲近的人，会不会……”
    “动！手！杀！你！”
    从善抬手一挥，无数的佛经涌入了柳涟漪的身躯。
    远处忽然传来几道强大的气息，从善偏头遥望，是天衍宗的几人。
    “你们来的太晚了。”
    “我看不晚。”
    一道锐利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从善色变，抬头看去。
    万丈云海被一分为二，一把雪白长剑，切开天地，直奔他的头顶！
    云海之上，一道身影负手而立，满脸杀意。
    “剑淳！”
    “大佛陀掌！”
    五个从善同时出手，灵气汇聚，妖气涌动，五个不同的百丈手印，向天空拍去，如同五只擎天巨手，似要将天空擒拿。
    “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
    剑淳冷哼，身躯化作一道白光，流星赶月一般落在雪白长剑之后，一把抓住了飞剑。
    下一瞬。
    滔天的剑气如汪洋一般喷薄而出，如江河倒灌，扯碎了整个天空！
    “轰轰轰轰轰！”
    接连五声巨响，五只巨大的手印，同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