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以北,青杨道上,有两人相伴而行。一者身着青花儒衣,一者身着碎花白裙。
两者均有灵性加身,徒步程而驱白道。正所谓开昊日以扑道,扬清风而避尘。
不过这两个仙姿敦敦之辈,却见着其中一人念念碎着什么,另一人似是无言以对,无奈般看了对方一眼。
“你说这都第五天了,怎么还没有捡到别的棋子。”少年面色不改,话语间却是略微不甘。
“该说能捡到才是不可思议的吧!”少女猛然回头,气呼呼的说到。
自两人出门,此时已是第五日。从安城那个富态当铺老板手里拿到前往叩音的地图后,两人便依地图而行。
而这五日来,李佑每天的心思都在棋子上,这让李子兮颇为不忿。早知道当时就不告诉他了,关于这枚棋子的事。
叩音在安城的西北方向,以官道来看,路途倒是颇远。
此时两人已路过了平夜城,正在前方下一个城镇,按地图来看,应是云归城。
那是一座车候国境内除叩音外最大的城池。
“我说哥哥,你这么执着于这样的棋子做什么。”少女颇为不解,以少年那淡然的心性,应该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才对。
“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这棋子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便是机缘。”少年闻言反驳,反手间取出那枚棋子细细把玩,“机缘者,机会缘份也。如此巧夺天工之物,余岂有错过之理。”
“我看这东西出现的诡异,不要惹祸上身才是。”
“福焉?祸焉?”少年摇头,羽扇轻挥,再欲言及时却闻身后传来马蹄作响。
驾!
哒哒哒。
车夫一声长喝,马蹄哒哒齐鸣。一辆马车扬起千万烟尘,向着两人急急而来。
少年赶紧拉过少女避到一旁,灵力屏障张来,随即万尘皆避。
看着马车走远,少年散去灵力,皱眉以对。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究竟是为什么事。”自言自语成了习惯,那便不是轻易可更改。
“前去一观。”
若地图所示无误,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座驿站。于是少年拉过一旁颇为恼怒的少女疾驰而去。
……
“君兄,请等一等。”
南域某处,山林内,一身文士礼服的年轻人叫住急急而行的道人。
“怎么了?”君令闻言一顿,随后看向身后的张逸虚,目光中满是不解。
“我们这样找下去可不是什么办法。”张逸虚挥了挥羽扇,笑容不减,“其实之前星君拿出棋子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
“棋子黑白相居,色泽圆润,其上更有奇异之息,想必不是凡物。”
“如此特殊,且便于寻找之物,他却又说比试没有规则。那有势者自然可以驱动各自势力,为其寻找。”
“这样一来,你不觉得对我们这等人有失公正吗?”
“这……”
“没错,是很不公平。”
世间什么都可以不公平,但唯独在游戏上,一定会公平。至少在明面上,十分公平。关于这一点,众人皆知。
文士闻言,爽朗一笑,再道:“我先前注意过,那枚棋子一旦超过我们一里,便察觉不到其气息。而南域何其大也,我们又怎能轻易寻到。”
“那按你的意思?”道者不解,为何同行之人会说这种话。
“如果真的凭运气来找,自然不容易找的到,或者说不如那些有势力的人容易找到。”
“既如此,星君依然选择了这个取胜方式,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道者皱眉,他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哈,道友不必费力寻思,我来告诉你缘由。”
“因为这些棋子所落之处,绝对是在‘可以找到’,而且在人和优势不胜的地方。”
既然是“可以找到”之地,那么自不会是天险之地。而人数不胜之地,那所寻之处,便可以再为缩小。
比如,不会是人数流量过多之地。这样一来,各大人族地界便可以一一排除。
因为纵使可以驱使旁人,但也只能凭外貌去寻,而近身感知过棋子气息的人,也就他们四十三个罢了。
北辰星君身为主持者,自然是不算。
舍去这些地境,如此一来,真正能找到棋子的人,也唯有他们四十三人而已。
这便是牌面上的公平。
至于妖族领域,因为他们同样排斥外来族人,所以这样的地方也有可能。
“这是整个南域的地图,自上而下分别是一线天、九原、天江台、玄武大泽、以及……南荒。”
“在这里,玄武大泽以及南荒等地可以排除,因为以我们的实力还进不去,星君也不可能让我们白白送死。”
“一线天更不必说,那里是与中州接轨之地,其内罡风不是我们可以涉险的,而天江台……本身更是可以舍弃。”
“所以地点便可以缩小到一线天至天江台之间,其中碧幽潭,青丘等地分别是妖族之地。”
“按照这次比试的规则,这两个地方应当有一枚。”
虽然张逸虚说的是“应当”,但按他的推论,应该是“一定”。
毕竟这次盛会的规则是没有规则,既然没有规则,那么要以身犯险,为勇为谋便有十足可能。
“所以道兄的意思是……”
“从这里开始,你去碧幽以西,我往青丘以东,如果不出意外,至少我们每人都会有一枚棋子。”
“另外,这地图给你,其上标记之处,你都留意一下,这是我根据地势来判断棋子的可能所在。”
“好,十个月后平沙城汇合。”道人略微思索,便同意下来。
虽然这样的做法看起来是独自行动,不过仍属于两人共事。
“告辞,请。”文士也不优柔,身子一晃消失不见。
“碧幽潭,那里是什么地方?”君令留在原地,看着地图一时沉默。
“不管了,先去看看。既然张逸虚说的头头是道,那我就暂且相信一回。”
远处,文士从虚空中走出,往身后瞥了一眼,喃喃自语到:“地图所记,都是我精心推算出来的地点,应该不会错。只是这地图是百年前所做,而南域毕竟太大,若是这些年有什么变故,那就只能祝道兄武道昌隆了。”
文士转身拂袖,背后长剑轻颤。
“既如此,那我便去青丘走一趟。”
“话说那群狐狸,应该不会私藏棋子吧。”
……
时午时三刻,正是最为炽热之时,源于初春之际,故此炽热也成了温暖。
官道上,一座驿站出现在李佑二人面前。同样出现的,还有一辆马车,以及坐于一旁休息的客人。
客人身着青葱儒衣,一旁的童子为其添上茶水,便垂手立于一旁。
“小礼,再添两杯茶。”似是发觉李佑两人赶来,儒者端起茶水轻抿一口,随后朗声说到。
儒子皆读圣贤书,儒生皆触圣贤事。
或许这种举杯小事并不能体现什么圣于贤,不过却能体现其中庸心性。
“两位,请坐。”客者放下茶水,起身邀请李佑二人,这便是反客为主。
“我观两位旅途漫漫,但却毫无风尘之息,想必不是凡俗之辈。在此,小生以茶为礼,邀两位一聚。”
李佑听闻,自然径直走去,他本就是来找他的,且对方态度友善,他又有何理由不受邀。
“小生朱弘,见过两位。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兄台可是江湖中人?”
待童子掺上茶水,儒者当即询问。
两者既不熟,那么所做邀请,自是为了解乏谈心。
解什么乏?解旅途困顿之乏。谈什么心?自是无为之心。天下事,有有为,有无为,有可为,有不可为。
何为无为心,正是此后红尘两相忘。
所谓交浅不言深,所以均以客套话为引。
“正是,此次受友人之约前往京城。”道人接过茶水,道了声谢。随后空话张嘴既来――
“在下李佑,这是在下未婚妻,李氏。”
“李姑娘,有幸认识你。”儒者举杯相邀,不求相知,但求相识。
少女脸色出现一抹酡红,同样举杯相迎:“朱公子,请。”
儒者爽朗一笑,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便转过头看向少年。
李佑倒是没注意李子兮眼中的薄怒,只是心中暗叹儒者心性之坚韧,居然可以压下对小兮美貌的觊觎。
修者多貌美,这是功体成型之兆。何况李子兮本就是个美人,加之修者自身的气质,使得让她更为夺目。正所谓一颦一笑,牵人心思,一举一动,撩人身魂。
有道行在身者自可以控制自身贪念,但区区一个凡人,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
所谓的欲望,从来都不只是指性欲,而是一种妄想。
对美的妄想也是,对情的幻想亦是。
“敢问兄台,你这急急忙忙的是去哪里。”见着儒者放下杯子,李佑便开口询问。
交谈交谈,当然是一个人问完,另一个人再问。否则何为交,如何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