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旷寂寥的夜。人,蒙昧不清的人。
当月色被云朵遮掩,地上的人也由蒙昧恢复清明。
“我怎么……会在这里?”喃喃细语,却换不得他人作答。举目望去,发现四周尽是陌生的野地。
“就连这片星空,也很陌生……”
少年抬手按住额头,却是清明深处,剧烈的疼痛引起瞳孔不自主收缩。
“还有这个,是什么纹路……”
眼前所见之景,竟是平凡中带着丝丝蓝芒。蓝芒汇聚之处,三个不大不小的文字浮现在双眸之上。
『云浮山』
“云浮山?难道是这座山峰的名字?可我,为何从未听闻……”
目光再移,之后则是一片死寂。
“不单是文字,甚至连蓝色光芒也没有了……等等,这是……”
此时少年的目光已偏至此地坤位,也是他醒来时所背对的方位。而始一移至,瑰丽蓝芒再度出现在视野之上。
『翠竹轩』
“又是名字吗……”
目光再转,再回头时蓝色字迹已然不见,而那些飘扬在视野中的蓝色异芒也随之飘散。
少年略微摇了摇头,而后站了起来。
明月依旧,但这尊明月已不是记忆中的月。星汉灿烂,可惜星宫早已变换。
其实早在少年抬头望向天际之时,一个不可能却又合乎情理的“可能”出现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他,穿越了……
他本该位于相术之巅,参功造化;本该功成名就,震惊寰宇;本该身居要位,受人崇敬……
可因为一件不该出现的事,让他受天地反噬,从此跌落天境。
而再度醒来,却身处这么一个陌生的星空……
“不知道那位姑娘,是否终能逆天改命。”
回首过往,终不过微微一叹。
少年目视南方,向着那个方向走去走去。因为在视野里,那里曾出现了『翠竹轩』三个字。
陌生的地境内,只有前方一座山峰与后方一片平野有关的消息,所以对少年而言,这两个地方远比其它地方安全。尽管他也知道,这其实也只是心理作用。
“如今的我,早已不能施展相术之学,甚至因为星宫不同,连辨别方位都成了问题。
所幸,这里是一座山峰,至少还能分辨出震与兑。
不过纵使如此,我尚不知这里是哪里,更不知何处有人家,也不知语言是否能流通……
初来乍到,需要在意的事还有很多。首先得解决生理问题。其次,那些蓝芒究竟是什么。不同于天地理法,更迥异于命理因缘……”
此前目之所及之处,自由飘扬的瑰丽蓝芒萦绕心头,令他难以忘怀。而更令他在意的,是那些蓝芒还能形成他能看懂的文字……
心中思量侵占了他脑海所有,一步一位间,少年步伐艰难。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走动”了,而且这幅身体,也是病弱的可怜。
再度轻叹一口气,少年摇摇晃晃的向着南方走去。
前世所学难以施展,今世所得也不过两个不相干的名字。一无所有的少年双目无神,却始终看向前方浮现过『翠竹轩』的地方。
……
无眠的夜,孤寂的人。
明月下,一身相士服饰的少年如孤魂野鬼,向着远方飘荡而去。
直到少年压下心中不解,目光才恢复寻常。
也正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翠竹林外。
看着这片竹林,少年忽的想起方才在月色下看到的一大片阴影似乎就是此地。
蓝芒,再一次浮现,文字,再一次出现,而这一次同样和此前一样,浮现出两个大小正合他眼力的文字。
『翠竹』
“这是这类竹子的名称?那这些文字确实就是事物的‘名字’了?”
简单的推断后少年却是摇了摇头,目前收集到的信息还太少,还不足以支持他的理论。
“假设我能看到的文字正是它们的‘名字’,那既然以『翠竹轩』为名,想来也有其主人。”
念及于此,少年忽的产生半分犹豫。尚不知此地风俗亦不知此处人情,更何况或许连服饰和语言也不同,这让他彷徨不决。
“请问先生是……”
正当他迟疑不定时,一声意外轻语打断其妄想,让他得以回神。声色清脆干净,让人闻之心生向往。
所谓意外,自然是指意料之外。因为说话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兔子,或者说是半只兔子。
人首兔耳。
至于其它部位被锦衣覆盖,他倒是看不出来。
“服饰的差距倒是不大。”心里念着这些,少年移动目光看向话者。
而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瑰丽的蓝芒再次绽放――『熙月』。
“我能听懂她说话。”这是少年回过神来的第二个念想。而第一个念想,当然是话者本身。
尽管十分好奇为何会有这种生物,不过他还是知道不能一直盯着别人看,于是动了动嘴唇说到:“我……”
“我知道了,你就是前来教导小姐学习的先生吧!”兔耳姑娘一脸的欣喜,而后抓过他向着竹林内奔去。
也正在这个时候,少年发现这位兔耳姑娘一直拢在袖口中的手,不是兔爪而是人手。
不过这点发觉比起今日的经历着实不算什么。
至少当无主的少年随着怪异生物的步伐踉跄而去,途中不禁再次感叹这个世界的荒唐。
先是莫名的星宫,后是诡异的湛蓝,再来则是有着怪力的兔耳生物……
这具身体弱虽弱,但也有着少年该有的气力。可,即便这样,他也挣脱不开看起来不过二八的姑娘。
“姑娘,其实我……”
眼看着就要穿过翠竹林到底眼前名为『紫府』的地方时,少年不由着急。虽然语言相通,但他完全不会教书。毕竟,知道和教导可完全不同。
而且他前世天份足够,也只有一个糟老头子带他入门,若要说真正学习的时间,恐怕不足三天。至于他的弟子……他倒在了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候,哪里来的什么弟子。
学无师尊,教无愚徒,像他这样的孤家寡人,哪里会教别人。
所以在踏入紫府之时,少年不由紧张,因为他不知道此时占据的身体是不是属于他自己。
若这具身体不是他的,那便真可能是前来教书的先生。可若是他自己的,那这具身体的来历,在别人眼中可就成了迷。
届时,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冒名顶替知名先生前来骗财骗色的罪名可就洗不清了。
“先生切莫客气,叫我熙月就行。”
〖果然,这些文字就是“名字”。〗
“熙姑娘,其实我……”
“好了,先生我们到了。”兔耳姑娘三两步打开大门,随后转过身子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还请先生跟我来!”
姑娘足够热情且充满活力,几度打断少年言语,让少年有口难言。
举目望去,一缕清风恰时轻抚,一对长长的兔耳随之摆动,欢喜雀跃。
精致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白皙,甜美的笑容勾起少年内心的轻柔。
那一年,也有这么一个人对他这么笑着。而他也因为那一笑,让他动了不该动用的手段,由此跌落天境。
所以当少年看着姑娘的笑容之时,暗自收起内心的复杂,向前迈步而去。
尽管姑娘足够怪异,但至少,在这里足够他了解这是一方怎样的世界……
紫府,这是少年一眼看过来时所见到的蓝色光芒组成的文字。虽说这座府邸建立在翠竹深处,不过却相当气派,甚至超过了前世他所居住的地方。
“啊,对了对了……”待少年走入门内,便见到一座长廊。也就是这时兔耳姑娘突然问到,“还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少年闻言,心里猛地一惊。不禁思量难道这些人竟然不知前来教书的人是谁?
一旦想到这一点,少年身上惊出一席冷汗。其一,附近没有人家,也就是说这座府邸是此地唯一的建筑。换句话说……这座府邸的主人,也是整个云浮山外的主人。此一,可以推出主人权势不低。
其二,便是那道“大门”。虽然夜色不清,不过当诡异的蓝芒散尽之前,他在大门上看到了另外三个字――『明月夜』。他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含义,不过其上的奇石纹理他还是能分辨出来。这奇石的名字在他那个世界,叫做梦翡翠。
此二,可推出主人家财万贯。
这等有权有势之人,请来一位先生竟不知对方信息,可就不是一般的古怪。所以由此可得出两条结论,其一,姑娘有意试探,其二,府邸主人并不在意来者是谁……
这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推论,可其结果均对少年有着相当的威胁。
“姓名不重要,附近的人都叫我东流。东方的东,流水的流。”
总之,只要避开姓名应该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况且仅仅一个名号,想来他们也推不出什么结论。
“好的东流先生,这边请。”
在长廊尽头,道路产生了分歧。一左一右间,将少年的心思导向他处。
所幸,那位甜美的姑娘再度伸手一礼,让少年走向了右边的道路。
“小姐就在廊道尽头的房屋中,先生可自己去。请。”
“多谢带路,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