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第五层。由于两者交战,此时华丽的建筑已被剑气摧毁的分崩离析。
而造成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之一,已于慌乱中破空离去,只留下漆黑的虚无仿若恶魔之口,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至于不远处……看着眼前突然打开的虚无之门,向来从容自如的儒者,竟愣了愣神。
“他居然逃了?”
眼前所见之景着实超出预料,直到虚无之门即将关闭之际,儒者才意识到如果此时追上去,将会是最快的径道。
念起不过一瞬,而在一瞬过后,东流已带着身旁的曲红儿一同踏入虚无之门内。
光华再转,漆黑魅影退散,现出其内原貌。只不过这里,并不是东流预想的八方剑存之地,
“这里是……”儒者环顾四周,喃喃自语。
目之所及之处,昏暗冥冥。更是在黑暗深处,隐有异响嗞然。
“东流哥哥,这里好黑啊。”少女紧抱儒者手臂,语出怯意。
到底没有修为在身,如此黑暗之地尚不是曲红儿就能看清。
“没关系,把手给我。”
儒者轻声安慰,但并没有点亮此方。倒不是他有什么别的意图,而是这里面的光景没必要给曲红儿看见。
少女依言握住儒者左手,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忽的不好意思的说到:“抱歉,你之前给我的小塔坏掉了。”
即便身处黑暗,儒者眼力依旧非凡。下意识的一瞥,自然看的见少女左手拿着的断裂小塔。
小塔从上到下,由中间分裂。裂纹光滑平整,是被利器所断。
“坏掉就坏掉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小塔正是此前东流交给曲红儿的法宝,目的是为了从剑尊手上救下曲红儿性命。
而这个小塔也不负所托的做到了,虽然它已经一分为二,其中器灵更是在浩瀚剑意下烟消云散。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损失,对东流而言,这种得之不费吹灰之力的法宝,能尽其用就是最好的用法。
但也有些事出乎了东流预料,那就是剑尊的实力。
本以为以地器的坚韧程度,至少能撑上三剑。却不料第一剑的时候,小塔就有些损毁,更是在第二剑的时候,不但斩开了他加持的灵力帷幕,同时彻底毁掉了小塔。
所以他才不得以将永夜递给曲红儿,妄图以其它方式压制玄溟子。
当然,玄溟子的逃遁也出乎他的意料。
一代剑尊,一方雄主。竟在他这样的结丹之修面前溃然而逃,这确实不合常理。
虽然他从未把自己当成过普通结丹,而且他能为的上限……到现在也没有摸清。
一边注意着四周动静,一边牵着少女向某个地方走去。那里是异响传来的地方,也是他仅凭目力尚不能望穿的地方。
视野里,蓝芒汇聚之处被一团黑雾笼罩,而且黑雾之中隐隐有雷电相通。
除此之外,这里只有遍地死尸,甚至因为天地玄力的关系,这些死尸仿若才死不久,鲜血淌了满地。
没有提醒少女注意脚下尸体,因为东流在行走中灵力流转,从中辟开一条通路。
“前方好像有什么声音。”
“嗯。”满不在乎的回复,是自信,也是为了让曲红儿宽心。
一步一行,灵力裹挟巽风将尸臭尽数遮挡于外。不出一刻,儒者已经到了黑雾弥漫之处。
神念一转,永夜凭空而显。缕缕黯能沉浮,护住两人身形。
随即儒者不再迟疑,聚灵于指,斜斩落下。灵力汹涌,剑意森然。剑气凝然而动,一式斩开天宇之幕。
怦!
一声脆响,代表此地禁制已破,更代表眼前之景不再受黑雾阻挠。
天晓心法自主运转,灵目再现意外之人。
“身体放松。”
一声叮嘱,随即儒者抱过少女,轻轻一跃,跃至虚空之间。
再度把永夜交到曲红儿手上,儒者灵能再运,已至黑暗深处。
黑暗中有幽光乍现,那是两条长长的锁链,分别位于左上和右上方。
而被锁链所困之人,正是让儒者深感意外之辈。因为他,竟叫做玄溟子。
尽管目中呈现的“信息”完全相同,但东流知道这是不同的两个人。
气息、修为、气质。这些皆是不可能完全能模仿的要素,也是区分一个人最主要的判断。
“八方剑主?”
轻声呼唤,是因为东流知道他还没死,也是不想让对方产生恶意。
“什么……人?”衰弱到极致的话语从玄溟子口中传出。而这时,这个一直垂下头的剑中尊者才堪堪抬起头。
果不其然,与此前遇到的剑灵长的一模一样。虽然这个人满身的“衰”气,不过依然能从面部轮廓看出不少。
“路过的旅人。”
“呵……”再次虚弱的笑了笑,玄溟子睁开眼正视眼前儒者,眼中一片昏茫,“阁下真会说笑。”
确实是笑话,因为没有旅人会来这种地方,而且此地位于王者之都,也不存在所谓“路过”。
“说不说笑无所谓,我想问问你如今的处境是怎么一回事。”
琵琶骨被锁链洞穿,而且锁链上隐有电声交响。
那就表示有人欲通过天雷中的莫大毁灭之息,摧毁剑者体内傲然剑意。
“我……”剑者刚欲回复,忽见锁链幽光大作,两道粗大闪电顺着锁链导下,直入剑者肉身。
“啊!”
刺耳的喊叫声猛然响起,而后被儒者尽数压制于内。
天雷只有两道,来的快,去的也快。想来是当初关押他的人并不想他被活活电死,故而手下留了分寸。
虽然这分寸在剑者眼里,或称为梦魇。
天雷尽散,儒者这才敢欺身而进。看着眼前之人粗重的喘息,儒者递过一颗丹药。
“多谢。”
这只是一颗疏通气血的丹药,对疗伤全然无用。不过剑者底子好,只要毁灭之息散尽,他自能慢慢恢复。
“你应该清楚,我也只有为你做这些。”
所谓的这些,也就是减缓他身体上的疼痛而已。无论是体内剑意还是灵能修为,眼前之人都帮不上忙。
关于这一点,玄溟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因为在他看来,这名旅人也不过堪堪金丹修为。
这点修为莫说是斩断锁链,就连锁链上残余的天雷之威他也不敢轻易触碰。
“做这些也就够了。”剑者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而后说到,“距下次天雷还有三刻钟,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我只拜托你一件事。”
“帮你解脱?”
“是。”
“可以。”
听见回复,剑者似是松了一口气。而儒者眼中却是全无异色,似乎他并没有对剑者的遭遇有所感慨。
“首先,你是谁?”
“八方剑主,玄溟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东流是“知道”的。但知道归知道,他还是需要玄溟子亲口说出来。
一来稳固剑者道心,二来,“名字”这东西本身的意义也就是自我肯定。
目之所见的,在玄溟子回话之后,其神色明显恢复了许多。
“因何故被囚禁于此?”
“魂体双分,咎由自取。”
“嗯,大致我都明白了。”
这个回复不但解释了东流的问题,更将他下一个“外面那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剑灵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一并回复。
也正是如此,虽然仅仅两个问题,但根据自身见识与能力,东流已经能推出其中关键,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
“为什么一个早已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事情的“重要”程度来讲,这个问题应是首要,但儒者却选择最后来问。
倒不是这样做有什么深意,而是这个问题在“起因”与“结果”之外,对他了解此间事仪并无帮助。
据外界传言,早就数千年前,八方老人就已在人妖冲突中逝世。
至于其随身佩剑八方,则是在战中损毁,随主而去。
而王者之都的消亡则是发生在其后。也就是说,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莫名“复生”在了未来。
这不是值得东流深思的问题,毕竟诈死也不算什么少见的事。他在乎的,是玄溟子这样做的“理由”。
不管这理由是躲避仇家还是潜心问道,总有一定的“理由”。
这理由无关“起因”也无关“结果”,仅仅是东流出于私心所问。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很“重要”,但东流选择最后问的原因。
“故事要从三千年前说起。”沉默片刻,玄溟子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
见此,东流赶紧催促:“你只有不到三刻钟的时间。”
“且放心,故事很短。”
听见玄溟子这句话,东流神色终于松了一些。不过念及对方要开始讲故事,便悄然施法,将曲红儿接来。
毕竟一直为永夜供应灵能,他也有些耗力。
黑伞无声无息,点点黯能流动,尽掩少女气息。
直至隔得近了,剑者才注意到此地竟然还有第三人。
“一个金丹之修,一柄怪异黑伞,一名凡俗孩童。我倒很好奇你们是如何进到这王者之都的。”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偶然路过的旅人。”
“这样啊。”轻飘飘的回复一句,看样子玄溟子也并没有多在乎,“还是说回三千年前。”
“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