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博闻忍不住怒道,“那是因为我特么的以为你是个……”
说到一半他又停下了,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他想到,马上就要开庭了。
这个时候在庭外和陶碧玉说太多,还影响情绪,实在是没有必要。
“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想说的留到法庭上去说吧!”吴博闻最后说了一句。
说完,他就率先离开了。
陶碧玉想跟上他,被张明远拦住了。
庭审正式开始之前。
书记员首先出现在法庭上,喧闹的庭审现场骤然安静下来。
“请旁听人员保持安静。现在开始宣读法庭纪律。”
“一、诉讼参与人应当遵守法庭规则,维护法庭秩序,不得喧哗、吵闹;”
“二、发言、陈述和辩论须经审判长许可;”
“三、旁听人员必须遵守下列纪律:未成年人及精神病人、醉酒的人不得旁听;不准吸烟;未经许可不得录音、录像和摄影;移动电话等一律关闭;不得随意走动和进入审判区,不得发言、提问;不得鼓掌、喧哗、哄闹和实施其他妨害审判活动的行为。”
“四、对违反法庭纪律的,将按照《人民法院庭审规则》的有关规定予以处理。”
在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的时候,吴博闻却完全听不进去。
这几日以来他的脑子一直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
一方面是觉得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一方面又因为受到陶碧玉的欺骗而觉得又难过又愤怒。
这时候书记员又接着说,“请原告、原告代理人、被告、被告代理人入庭。”
随着书记员话音落下,庭外的四个人走了进来。
李杭和吴博闻坐到了原告席上,而陶碧玉和张明远则坐在了被告席。
这一场庭审是同时在网络上进行直播的。
此时直播间内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吃瓜网友。
因为这次的原被告之一是一个跨性别者,更是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毕竟有很多人都对这一群体感到好奇。
而且也对这一群体在面临变性引起的相关纠纷的时候,面临的法律困境感到好奇。
书记员又宣布道,“全体起立,请审判长及合议庭人员入庭。”
“请原告、原告代理人、被告、被告代理人、旁听人员起立,审判长及合议庭人员入庭。”
书记员转身面向审判长。
“报告审判长,原告吴博闻,原告代理人李杭;被告陶碧玉,被告代理人张明远均已到庭。”
“庭前准备工作就绪,可以开庭。”
审判长点了点头,他是个看样子已经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头发看起来倒是不稀疏,但十分杂乱,好像用发油打理过,但是效果不是特别明显。
“沪市人民法院民事审判庭第一号庭依法公开审理。”
随着法官的进入,法庭内的气氛变得更加严肃。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宣布道。
“下面正式开庭。”
“本庭由审判长柳高德,审判员李明良、刘宏杨组成本庭合议庭,由徐志晟担任书记员。”
“原告和被告对本庭的组成人员是否有异议,是否申请回避。”
双方齐声道,“没有异议,不申请回避。”
审判长陈静怡点了点头。
“现在本庭适用民事诉法普通程序公开审理案件。”
法官敲响了法槌,宣布开庭,“现在开庭,本案为吴博闻诉陶碧玉离婚纠纷案。”
法官转向李杭和吴博闻所在的原告席,“原告方,请陈述你们的诉求和理由。”
李杭站起身,他的声音清晰地在法庭响起。
“尊敬的法官,尊敬的陪审团成员。”
“我方当事人在两年前,和被告陶碧玉在泰国旅游时相识。当时因为一个机缘巧合,两人在异国他乡展开了一段缘分。”
“在两人相识的初期,被告陶碧玉女士,从未主动告知我方当事人,她曾经做过变性手术,生理性别从男性变更为女性这一事实。”
“而我方当事人曾经产生过疑问,但在每次旁敲侧击的询问中,被告当事人也从没有坦白过。一直隐瞒着这件事。”
“在结婚后,由于被告陶碧玉女士是变性后才成为女性,虽然经过使用雌激素后具有女性的一些体征,但是不具备有生育的能力。”
“因此在婚后长达两年的时间里,无论我方当事人怎么努力,陶碧玉女士一直没有怀孕,而且两人去做过全身检查,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我方当事人误以为是自己的身体隐疾导致的,为此做出了很多努力,甚至长期陷入一种自责的情绪,严重时甚至因为过度焦虑影响了身体健康。”
“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被告陶碧玉女士,仍然没有坦白自己是跨性别者。任由我方当事人被痛苦折磨。”
“直到原告在家里意外发现了被告陶碧玉进行变性手术的手术报告,这才终于知道了真相,也知道了这些年陶碧玉一直无法怀孕的原因。这不仅伤害了吴先生的感情,也严重影响了两人之间的信任基础。\"
“基于这一原因,吴先生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定,提出离婚,并要求公正地分割夫妻共同财产。同时,考虑到陶女士的行为对吴先生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损害,我们请求法庭判令陶女士支付相应的精神损害赔偿金。”
“尊敬的法官,尊敬的陪审团成员,我们坚信,通过法庭的公正审判,能够为吴先生带来应有的正义和公平。我们期待法庭能够依法作出公正的判决。”
李杭的陈述结束,法庭内一片寂静。
法官清了清嗓子,转向被告席。
“被告方,你们有何回应?”
陶碧玉坐在被告席上一动不动。
她旁边的律师张明远站了起来,准备开始他们的辩护。
“首先,我方当事人陶碧玉和原告吴博闻,确实是在泰国旅游期间相识。众所周知,那里的变性人众多,你走在大街上遇到一个跨性别者的概率是很大的。”
“在这种前提下,陶碧玉女士自然而然地认为,没有必要特地去告知她是个男变女的女人。本来陶碧玉女士就是因为性别认同是女性,才选择去做变性手术的。”
“所以,在和人交往的过程中,陶碧玉女士希望能彻彻底底变成一个真正的女性,肯定是不愿意再去提起过往的男性身份。这不是一种欺骗行为,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行为。”
“所以,陶碧玉在与吴博闻的交往过程中,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出‘我是个变性人’这种话,但是在日常的相处中可以知道,吴博闻显然对这一事实是有所了解的。”
“也就是说,两人实际上都处在一个误解当中,吴博闻也是自己产生了一个错误的判断,然而这个错误判断却不是陶碧玉造成的,是他自己理解错误。”
“而陶碧玉女士也一直以为,吴博闻是知道她是变性人这件事的,只是处于一种爱、保护与尊重的感情,才没有当着陶碧玉女士的面去直白地说过这件事。”
“所以,我认为原告律师的诉状中,说陶碧玉女士存在主观故意的欺骗行为,我认为这是在误导法官和此刻正在观看庭审直播的网友们。”
“陶碧玉女士和吴博闻先生还有很深厚的感情,而且现在一对夫妻想拥有孩子有很多种方式,即使陶碧玉不能生育,还是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拥有他们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方请求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李杭看了一眼张明远。
他的表述,显然是一直在给法官加深一种印象,一种陶碧玉和吴博闻还互相爱着的印象。
他把陶碧玉的隐瞒和欺骗,说成是双方沟通不到位造成的误解。
这样就使得这个问题变得很难去证实。
吴博闻站了起来,他想起这两年来的种种,不禁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他万分悲痛地说,“我一直在调理身体,坚持吃大量的药品和补品,我都快成一个药人了,还不止这些,为了解决问题,我不仅求助了医学,还求助了物理学、玄学,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和钱财。”
“我如果早知道她是变性人,我怎么可能去做这些无谓的努力!陶碧玉就眼睁睁看着,哪怕她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呢,可是她没有!这还不算故意的欺骗行为?”
陶碧玉闻言立马说道,“我们俩生不出孩子,虽然去医院检查身体都很健康,但在这种情况下,你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甚至还这么努力。”
陶碧玉顿了顿,继续说,“你从来没想过跟我离婚,也没想过在外面找别的女人生一个,也没想过让我去借别的男人的种生一个。我真的,我哭死,你还说这不是爱我?你明明爱惨我了!”
吴博闻听完这话,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了。
胸口都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吴博闻怒道,“那是在我不知道你做过变性手术的情况下!我要是早知道,我怎么可能那么做?你都把我骗成这样了,我还能爱你?”
他似乎是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更有力度,突然一指旁边的李杭,说,“我告诉你!我就算爱我的律师,都不可能爱你!”
李杭的脑子轰隆一声:“……”开庭前没说过要讲这句啊?
吴博闻和陶碧玉这你来我往的一番辩论。
使得直播间的网友们的兴奋劲全上来了。
【抛开别的先不说,我就想问问这位原告,怀不上求助医学我可以理解,求助玄学我也勉强可以理解理解,但求助了物理学是几个意思啊?物理学家们还能治疗不孕不育的啊?】
【我就是物理专业的,我怎么不知道物理学已经发展到可以治疗不孕不育的了?】
【你们没明白,他想表达的是,更换角度和方式。没准能更准确地进入正确的地方呢?】
【那是生物学的范畴了吧?】
【你们不要用讨论这么奇怪的学术问题好吗?你们能不能先关心一下李杭的死活啊?他刚刚那一瞬间的表情,好像被糟蹋了】
【李杭心想我怎么被自己的当事人背刺了】
【这不是背刺,这是当面一刀扎在心口上】
【哈哈哈哈哈哈这场面都乱成一锅粥了,大家快趁热喝了吧!】
……
这时候陶碧玉的律师张明远又起来说话了。
“我想请问一下原告吴博闻先生。你是不是对像陶碧玉女士这样的跨性别群体有偏见,你认为变性成为女性的人不是真正的女人。不配拥有结婚的权利,对不对?”
李杭皱眉看着张明远。
他仿佛看到张明远举着一顶duang大的帽子就朝吴博闻扑过来了。
他这话是要给吴博闻拉仇恨啊。
李杭正想帮吴博闻解除这个危机,吴博闻却率先开口了。
“你别给我扣帽子。既然通过手术获得了新的性别,当然拥有结婚的权利,我并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你想给我泼脏水吗,你手段怎么这么脏呢你?”
张明远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尴尬,“那既然没有,就说明你并不介意和变性人结婚,那你现在又因为这个原因要和陶碧玉女士离婚,你的言语和行为是不是自相矛盾了?”
吴博闻反唇相讥道,“你的耳朵和脑子是不是自相矛盾了?我说了是因为她骗我、骗我、骗我!你愣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非说我是因为她变性才离婚的是吧?你耳朵要是用不着要不卤了吃了呢?”
法官的嘴角也忍不住扯了一下,想起卤猪耳朵,肚子还有点饿了。
不过他还是清了清嗓子阻止了这两人继续说下去,“原被告双方,注意措辞,不要使用侮辱性的词汇和语言。”
张明远憋着一口气,只能往肚子里咽。
过了一会儿他才平复了心情,换了个角度继续向吴博闻发问。
“原告方,你方能拿出证据证明,原告确实是直到看到陶碧玉的手术报告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