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疑问的语句，唐晨却仿佛能从这句子看见苏可的样子，她冰冷的眼神和语气，泛霜一般的冷。
他将自己做的事发给了苏可。
这些事在苏可看来不算是错事，毕竟唐晨没义务要帮她解决所有困难。
但唐晨却好像很在意，过于在意，显得怪异。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苏可将毛巾甩在一边，靠在墙上，唯一的灯源从她的侧面打来，流金般的光映着她的眼睛，她的侧脸，修长的脖颈和深凹的锁骨，过于精致神圣，像被人供奉的古希腊神像。
“你做错了什么？”苏可再次问他，是要他从这些陈述句里面，找出他的主观臆断。
有点像驯化练习。
“我应该一开始就阻止。”
“还有呢？”苏可问道。
“我不该放任事情发酵。”
“还有呢？”苏可继续问道。
“我不该这么晚才告诉你。”
“还有呢？”苏可继续追问。
两人一问一答，直到唐晨说不上来。他知道自己没说到苏可的点上，苏可才会一遍遍问他，但这只是浅面的，他没意识到，在一次次的询问中，他已经由说出自己的想法逐渐变成了猜测苏可的答案了。
这种潜移的驯化比唐晨所说的那些坏事，要可恶更多。它对普通人或许没什么效果，但对于心思敏感、没什么外部刺激的唐晨来说，会像毒品一样会上瘾，尤其苏可还是他有好感的对象，本来就会暗自猜测她，如果再加以引导，之后恐怕会完全随着苏可的心意行动。
唐晨没有意识，苏可也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现在我也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所以算扯平了。”苏可解释了一下。
唐晨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才意识到她的恐怖，而更恐怖的是，他对刚才的一问一答，其实还有些恋恋不舍，他想要更多，更多其他的问题。
而且猜测苏可的心思的确会让人上瘾，从她平淡的语句，她冷淡的脸、鲜少的表情，猜中她的想法，得到她更多的反应，不会很有趣吗？
唐晨透过学校内外的摄像头无数次地观察过苏可，当她流露出除了平淡以外的表情的时候，总是那么生动又可爱，鲜艳得像是五彩的颜色在春天炸开，让他腐烂的心脏都开出一朵小花。
唐晨想去猜测苏可的想法，苏可却没有猜测唐晨心理的兴趣，也不知道他心里的臆想，苏可打完那句话就自顾自地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
她拉回正题：“校园网的事你不用干预。”
不干预？唐晨有些不认同，如果他不干预的话，很快就会有难听的流言。
苏可想要的就是那个效果，“如果有谣言的话，你可以帮忙把造谣者的名单给我吗？”
这个倒可以。虽然不知道苏可要做什么，但现在除了答应她，等待她的指示，唐晨也不敢再画蛇添足。
他之前是专门写了个程序自动筛选对苏可不好的谣言进行删除，现在只需要将程序停止就行了。
然后如他所料的，非常迅速，贴吧里很快有了两个造谣贴，都是内部测试号，十分钟后就删除了。
因为校园网内部账号是强制一人绑定一个账号，内部测试只能用作内部测试使用，发布的帖子会自动在十分钟后删除，也就是说这是唐家搞的鬼。
他们或许认为之前干预的人放弃了，或者怎样，不过他们的行动等到白天就知道了。
唐晨几乎彻夜未眠，盯着屏幕里那些帖子，心情糟到谷底，直到早上九点，第一个实体号开始造谣，唐晨立马追着他的ip，将他整个人都扒了出来。
……
孙知乐是一位富商的儿子，他家做倒卖生意赚了点钱，就将孙知乐送到这所学校，期望他在里面能交到些位高权重的朋友能帮衬下家里。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也一直在努力，但奈何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去讨好那些少爷小姐，也毫无进展，唯一的朋友还是和他家境差不多的，同样活得浑浑噩噩的小子。
因为有任务在身，他自然也非常在意这个学校金字塔顶端的那几个人物，也免不了听到关于苏可的各种消息。
苏可，那个突如其来的转校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他永远都触碰不到的人物，从他身边走过连余光都不屑扫过他的人物，却像条狗一样天天围着苏可转。孙知乐很气愤，私下里不知道多少次恶意揣测了他们的关系。
再加上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和传说中的苏可坐了同一趟电梯，看着顶灯照射下的苏可仿佛头顶光环的天神一样，冷静淡漠的眼神，扫他一眼宛如看一只蝼蚁，孙知乐更加气愤，变本加厉地臆想苏可。
他对苏可的恨不来自于苏可做了什么，而来自于苏可本身，因为苏可的存在就衬得他如小丑般可笑，如老鼠般唾弃。但其实不仅是苏可，只要有光鲜亮丽、风光霁月的人存在，他就会因自己的丑陋而厌恶诋毁，他就是那种小人。
论坛上爆出苏可的身世后，孙知乐尤为高兴，明明是与他毫无关联的人，但他竟因这个“丑闻”开心到请了朋友喝酒，他的阴险已经腐烂到了心底，像流口水的鬣狗紧盯着天上翱翔的白鹭，就好像陨落了它能蹭上一口吃的似的。
但他没高兴半天就又烦躁起来，因为他发现那些贴子来去就是那点东西，没有更炸裂更吸引眼球的内容，那一点东西是不足以将天上的天鹅咬下来的，更何况苏可还整天无所事事的，看上去没受丝毫影响。
但如果要他去造谣他又不敢，毕竟现在网上什么内容都没有，苏可又和那几位走得那么近，他怕他一旦发出去，跟着完了的会是他的人生。
他整天闷闷不乐，焦躁不安，直到早上七点，他半梦半醒间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边声称是唐家的人，孙知乐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