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她眼睫微掀，问道。
“很快了。”云倷后背倚着树，微微垂头和她说话，“要我带你去看看这座山庄吗？”
……
光秃秃的梨花树干扎在鹅卵石路的两侧，园中引入了一条蜿蜒的溪流，汩汩流着水，清澈见底。
云倷拉住了要往花园走的陆笺，无奈地笑道，“假山不能去的。”
陆笺：“为什么？”
云倷：“那边正在……嗯……怎么说呢？”
陆笺：“……行了闭嘴。”
他看见少女的脸颊微微发红，脚尖一转，又往别的方向去了。
不想秒懂。
他又是失笑，“走慢点，等我一会儿。”
陆笺没搭理他，自顾自往前走着。
突然，她看见了什么，脚步顿了顿。
路过的大堂内，正中央悬挂着一幅画，画的又是个女人，右下角上标注着几个字。
——悼念吾妻。
她愣愣地看着，张了张唇，没说什么。
也不是这张，但是……她莫名觉得在这幅画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身旁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来，“你喜欢画吗？”
她抬眸：“是我想要画。”
少年“唔”了一声，弯了弯眸，柔声道，“那我送你一幅吧。”
“我这里刚好有一幅。”
……？
男主的画？
她忍不住唇角微翘，眼睛亮晶晶的，“行，出去之后给我。”
*
被弹出幻境，是三天后。
她睁开眼的时候，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温柔似水的瞳孔，潋滟明亮的桃花眸，微微弯眸， 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他没有戴着白带。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头发，卷在手指间把玩。
见她睁眼，云倷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笺笺。”
陆笺躺在他的腿上，心安理得地打了个哈欠，朝他伸出了手，“画呢？”
“先不拿给你。”他摇了摇头。
不然，剩的时间就太短了。
陆笺睁大眼睛，磨了磨牙，控诉道，“说话不算数。”
“只是说了给你，没说什么时候给你。”手指微屈，敲了敲她的脑门。
陆笺气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还有任务没完成，确实不需要这么早拿到画。
这么一想，又不太气了。
她坐起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哪？”
“怀悦山庄。”
他手指了指棋桌对面还没清醒的赵明渊，“他还没醒，我送你回去吧，”
……
许家家主因病去世，其生前指认三位小妾给自己陪葬。
被选中的其中一个女人就是当年给许扬观下药的人。
她跪在地上求着许扬宇，希望他把她救出来。
她还年轻，她不想给那个糟老头子陪葬啊！
许扬宇一脚把她踢开，顶着她震惊悲痛的目光，挥挥手，让人把她拉下去柴房关着，等到下葬那天再活埋了。
她哭闹，却无一人应她。
许朝朝听说了这件事情，梳着自己头发的手顿了顿。
身后的丫鬟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早就看不惯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了，仗着侯爷的宠爱为非作歹，还克扣我们的月钱，侯爷是宠爱她，死了也要带走她，照我说啊，她就是活该……”
“好了。”许朝朝声音轻轻地。
她其实有些难过。
在史书上看到的时候，没有过多感受。
但是当姨娘哭喊着，撕心裂肺的模样，却让她觉得胸口闷闷地，像是有些难过。
就算苏姨娘做过诸多不好的事情，也不至于被下葬活埋，这陪葬制度，她之前是无所谓的态度，现在看来，不合理极了。
又有多少正直青春年华的少女，被一个老男人带进了黄土呢？
她叹了口气，穿上白色的丧服，准备去灵堂守灵。
……
许侯下葬后三个月，当今圣上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
太子广招天下贤士，整顿朝堂。
而登基日期，则定在三天后。
在太子选的幕僚里，许扬观尤为突出，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政见奇特，思路敏捷，是不可多得的才子。
很得太子看中。
可他越是被重视，对历史的影响就越大。
太子上位后，免不了是要对许扬观加官封爵。
陆笺捏紧了手里的剑。
所以她要在赵明渊登基之前，杀了许扬观。
……
自从许家家主死了之后，许家就被整顿了一番，许扬观没去争抢许家新家主的位置，反倒是让庶出的许扬宇承袭了这侯位。
他带着许朝朝，另买下了一处新的府邸。
他手里捻着白棋，神色一派云淡风轻，青色的衣袍勾勒出颀长的身形，如劲竹一般挺拔。
若是他能活下去，一定也是造福一方百姓的人。
只是终究会死。
许朝朝捻着黑棋的手都在颤抖，她的袖口，就正藏着一包砒霜。
陆姐说，历史是不能更改的。
她明白。
但，她真的好难过。
“小妹，走那边就输了。”青衣公子含笑提醒她，“要不要撤回去？”
许朝朝低头绞着手指，哦了一声，就把棋下到了那里。
许扬观：“……”
他收拾了棋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有心事吗？”
“很明显吗？”她轻声道。
许扬观：“很明显。”
“你可以与我说的。”他将白棋放进棋盅内，盖上盖子，眼睛内充斥着温柔的笑意。
可他越是这样，她越不知道怎么开口。
哑声了许久，倏地，一滴眼泪滴了下来，两人都是一愣。
一双温热的手指触碰着她的脸颊，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想说，算了。”
他都知道的。
作为重来一生的人，作为一个该死的人，作为一个偷得几月浮生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
有一天，小妹突然变了。
她的性格从懦弱变得开朗。
她从左撇子变成了右撇子。
她最喜欢的颜色从蓝色变成了鹅黄色。
她开始爱笑，开始爱与他亲近。
看向他的眼中，带着崇拜与笑意，少了几分疏离。
她忘记了曾经的闺中密友，忘记了万花楼最喜欢的戏剧，忘记了推她入水的公主。
忘了许多。
但正是“小妹”的到来。
他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他又怎会让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