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夫人也是在副人格跑走，才看见她手上滴答着的鲜血。
    她担心陆笺，就也跟着跑到了大厅来。
    逾川皱眉转身，回到了诊室，然后拿着安定剂出来，跟了上去。
    陆笺飘在副人格身边，看她已经撞开别人跑出了医院，却茫然地站在街口，“王超在哪……”
    王超，是谁？
    陆笺皱眉，【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吗？】
    副人格缓缓地勾了勾唇角，笑容似乎有些病态，“难过的记忆，随着时间遗忘就好了。”
    她撸了撸袖子，手中打了个响指，下一瞬，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扑面而来。
    陆笺眼前黑了一瞬，再清明的时候，已经是在身体里了。
    她看了眼身后追过来的逾汌，撒丫子狂奔，白皙的脚被路上的石头磨破，脚底火辣辣的疼痛，可她浑然不在意。
    不知道跑了多久。
    她看着周围已然陌生的建筑，顶着周围人怪异的目光，在一个小巷的拐角停了下来。
    陆笺：“真的不说？王超是谁？”
    她看着任务栏。
    显然，任务栏后面的一堆乱码显示出了王超的名字。
    第一个乱码和第三个乱码还依旧不清楚。
    副人格沉默，对此缄口不言，一直保持着沉默。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白，如果你想出来只是想明白八年前的真相，那我们回去吧。”
    “回到精神病院里面，永远不会痛苦。”她温声哄着，“而且十分安全。”
    陆笺这时候却和她立场相反，仿佛黑与白对调了一般，戏谑地笑起来，“可你不想报复他们吗？”
    副人格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出来是想报仇吗？”
    “我们死了都没关系吗？”她的声音在脑海里一直盘旋。
    陆笺的声音异常冷静，“是的。”
    副人格声音逐渐变得癫狂，“好啊，好啊，那好啊……”
    “那我们，就去报仇好了！”
    倏地，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肩膀处传来细微的疼痛，陆笺看到了插在肩膀处的针管，以及那一双漂亮清冷的桃花眼。
    因为这气息太过熟悉。
    所以她从来没有防备过。
    于是她闭上了眼，脑海中副人格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
    是安定剂。
    ……
    她好像迷迷糊糊听到了白盏的声音。
    它似乎有些疑惑，在说些什么。
    那些被敲在全息屏上的字体在她眼底模糊了又模糊，脑海中像是炸开了一段又一段的鞭炮，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身体感觉到了一寸一寸的痛苦，好像是窒息了一般，挤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那道遥远的声音越来越近。
    ‘看看……’
    谁在说话？
    声音很熟悉。
    似乎是她自己在说话。
    那道声音现在如同依附在她耳旁，亲切呢喃，“想看，就好好看看。”
    准确来说，是副人格的声音。
    一双手拂过她的脸颊，穿着黑色裙子的少女正环着她的脖子，亲昵地将红唇贴在她的耳廓，用气声说道，“看看啊，白……”
    黑暗的世界如同宇宙一般浩瀚，却不见一丝亮光。
    茫茫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里。
    一束光射了进来，接着，那能够穿过光的黑暗孔洞像是超新星爆炸一般，绽放出耀眼的光，刺得人睁不开双眼，感觉到白光的灼烈。
    感受到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似乎能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
    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坠落在深渊，孤独，绝望，恐惧，与麻木，都交织在一起，丝丝缕缕，牵扯着她的腰身，手臂，脖颈，留下一道道红痕。
    倏地，一只手拽住了她，将她从深渊拉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双眼，冷汗连连。
    少女的声音有些温柔，“笺笺？”
    是十六岁的陆樊希。
    她手里拿着被子，看着眼眶通红的陆笺，显得有些慌乱无措，只是低下头，道，“睡觉的时候……不要拿被子捂住头……”
    她看了看又湿了的枕头，犹豫许久，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哄道，“笺笺，不要哭了。”
    妹妹躺下的时候，总是会哭的。
    妈妈却告诉她，那是妹妹在睡觉，妹妹矫情，不要管她。
    但是……
    那是妹妹啊。
    那是她在乡下外婆家，唱了许久的歌谣，才哄睡了的可爱的小姑娘。
    “我知道你很累了。”
    她温柔地哄着。
    自从查出精神病后……
    就是查出精神病后……
    所以，陆樊希格外讨厌这三个字搭筑的牢笼。
    陆笺看着自己的手发愣。
    她没有控制这副身体。
    女孩声音平静无波，“姐姐，请你出去。”
    陆樊希没有强求，走出了房门。
    结果却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陆母。
    陆樊希吓了一跳，不自觉攥紧了衣摆，移动身体，护住了门里坐在床上的女孩，小声道，“妈，妈妈……”
    陆母狠狠地瞪了一眼她，把她从房间里拉了出来，“砰”地一声，房门被关上。
    声音很大。
    连楼下办公的陆父都皱眉往上看了一眼。
    但是房屋内的女孩似乎对此司空见惯。
    当这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陆笺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控制了身体。
    她翻身下床，看了看镜子里面明显变得青涩幼态的自己，便明白，这是十岁的原主。
    八年前，十岁的女孩，会发生什么事呢？
    陆笺蹑手蹑脚地贴到门上，倾听门外的声音。
    陆母似乎还是在温柔地笑着，但是她却记得，瞥她的那一眼，是多么复杂，“希希，我知道你疼妹妹，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妈妈不是不爱妹妹，但是你要知道，咱们家正处于上升时期……”
    “别人都笑咱家出了个精神病，咱家的生意也不好做……”
    陆樊希的声音似乎很低落，“但是笺笺也不想这样。”
    “妈妈知道，妈妈也爱她，妈妈会处理好一切，你就不要离你妹妹这么近了。”似乎陆樊希被陆母的话劝走了，能听得到下楼的脚步声。
    门把在这个时候，也被拧动。
    陆笺感觉眼前一阵扭曲，再睁开眼睛，她又坐回了床上，还是和刚刚一样的表情，动作，连位置都不曾移动半分。
    门口的陆母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她反锁上了门，一步步朝着陆笺走来。
    她突然就开始笑，慈爱地摸上了陆笺的脸，女孩眼神麻木，没有躲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笺笺，十岁生日想出去玩吗？”
    女孩没回话，只是用一双有些阴翳受伤的眼睛看着她，一眨，又一眨，眼底似乎有水光在波动。
    她唇瓣翕动几下，嗫嚅道，“妈妈……”
    陆母摸着她脸的手移动到胳膊上，尖锐的指甲掐进肉里，女孩却颤都没颤。
    “说了叫我什么？”
    ……
    女孩咧开唇角，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并不好看。
    “……夫人。”
    她眼底终于涌出了泪光。
    我上次送您的花，您……还留着吗？
    您是不是在一堆金银珠宝里，觉得我送的蔷薇，廉价又难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