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头巾大婶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喘吁吁问:
“你们谁还有力气?谁......谁赶紧去通知一下水娃。
让他上来把媳妇绑回去,三天两头发疯,谁能受得了。
还要挖野菜呢,跑得我篓子都翻了,菜也没剩几根。”
爱菊婶子跑得脸色发白,弯腰低头,两手撑在膝盖上大喘气,一听这话,赶紧说道:
“不好意思,让大家跟着受累了,我这就去喊我家水娃。”
说着走了几步,捡起绿头巾大婶扔到一旁的镰刀。
这年头一把镰刀也是贵重资产,不能就这么丢在外面。
刚才的极速狂奔可能耗费了爱菊婶子太多的体力。
毕竟是五十来岁的人,又长期干着繁重的农活,身体条件也不太好。
她捡起镰刀,又背上自己的篓子,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
齐明月经历了一场你追我赶的闹剧,也没啥心思继续挖野菜。
“爱菊婶子,我陪你一起下山。”
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打听红袄女人的详细情况。
齐明月可没忘记,这场闹剧是从红袄女人莫名其妙怼她开始的。
那个女人好像对知青或者说对她怀着莫名其妙的敌意,齐明月当然要了解清楚。
这一次正好有爱菊婶子和其他婶子们在,她退居幕后。
下一次若是单独对上,这人又借着发疯的名义给她来那么一下,她说理都没处说。
齐明月扶着爱菊婶子下山时,开始不着痕迹询问红袄女人的事情。
刚一起经历这么一场,爱菊婶子正是伤心难过,特别想要倾诉的时候。
齐明月这一问,正中下怀。
下山这一路,爱菊婶子就把情况讲得七七八八。
其实红袄女人的事,齐明月之前听过。
听邱琳琳聊起过,只是当时说起时,没有提过这人会时不时发疯。
齐明月一时没把两个人联想起来。
红袄女人其实就是那对翻脸的塑料知青闺蜜中的其中一位。
邱琳琳口中,原本性格很温柔的那个,名字叫江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名字起的也是温柔如水。
刚才齐明月可一点没有看出来温柔的影子。
江莲落水之后,救她的所谓二流子是爱菊婶子的亲妹妹爱花婶子的独生子李水娃。
李水娃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爱花婶子一直没有改嫁,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爱花婶子又当爹又当妈,家里家外一堆事要忙,也没时间教育儿子。
李水娃从小身体也不强壮,农活干不好,渐渐变成一个不正干的人。
地里的活不干,家里的事也不帮忙,整天跟着一堆狐朋狗友往镇上跑。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了,还一直说不到老婆,就这么一天天混着。
这个时候的农村,十六七八岁普遍就结婚了,二十几岁已经是大龄剩男。
人都有远近亲疏。
在邱琳琳嘴里,是村里人借助流言蜚语逼得江莲不得不嫁给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一辈子都毁了。
但在爱菊婶子嘴里,又是另外一个版本。
李水娃把江莲从水里捞上来之后,爱花婶子并不希望儿子娶江莲,根本没有借机逼亲这回事。
爱花婶子的想法是儿子已经这样了,若儿媳妇也是不能干活的,家里的日子没法过。
反而是江莲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主动找李水娃哭诉,说愿意嫁过来。
李水娃作为一个大龄剩男,基本没接触过什么优质女生。
现在有一个清秀白皙的城里姑娘说愿意嫁给他,他当然高兴得屁滚尿流,立马就回家跟爱花婶子闹。
做父母的很少能执拗过孩子,再加上李水娃那天救人,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江莲。
夏天衣服又薄又透,抱了摸了不娶,万一江莲告水娃耍流氓,这可是要吃官司的。
爱花婶子没办法,只好找人借钱办了喜事。
江莲嫁进来之后,不上工不说,家里的活也不干,还经常挑拨母子俩的关系,把爱花婶子气哭好几回。
“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那就是个搅家精。
我那个外甥也是个大棒槌,自己老婆不知道好好教,非得让她在家耀武扬威的。”
爱菊婶子说起这些的时候是真生气,牙恨得直痒痒,连着自家外甥一起骂。
齐明月听来听去没有找到江莲针对自己的原因,只能先记在心里。
她陪着爱菊婶子走到李水娃家。
他家住得有点偏,周围没什么人家。
房子也有点破,三间普通的土坯房,没有盖院子,就用低矮的栅栏围了一圈。
既挡不住人,也挡不住视线,最多能拦住鸡啊鸭的。
“爱花,水娃,在家吗?赶紧的,上山去把江莲领回来。
她刚才又在山上发疯了,跟我大吵一架,拿着镰刀就想砍人。”
刚走到栅栏院子门口,爱菊婶子就扯着喉咙大声喊起来。
“啥,砍人?姐,不能够吧?江莲就是脾气不好,怎么会砍人呢?”
爱花婶子的眼睛长得跟爱菊婶子很像,两姐妹都是漂亮的丹凤眼。
爱花婶子更黑更瘦,脸上的表情也非常愁苦,一看就知道过得没有姐姐好。
“怎么不能够,刚才齐知青也在,大家都看见了。
阴阳怪气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我讲她两句,就挥着镰刀追着我们一群人砍。
赶紧喊水娃子出来,上山领人,领回来,好好教,拿出你婆婆的能耐来。”
爱菊婶子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妹妹。
她是想明白了,管她哪里来的知青,城里人又怎么样,既然嫁进来,就是农村的,谁还高人一等不成。
人与人真是不同的,同样是城里来的齐知青,人家待人就很舒服。
哪像妹妹家这个儿媳妇,见到谁都跟仇人似的。
要她说,就得好好教,教不会就打。
这见天的闹幺蛾子,累人得慌。
爱菊婶子心里的想法,齐明月完全不知道,她正低头假装研究栅栏上的纹理,耳朵里听着爱菊婶子教训妹妹。
有点尴尬,想走。
这时“吱嘎”的破门声响起,齐明月抬头看见东边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