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留步！”老太太瞪了斯文男一眼，急得杵着拐棍起身，“我出价了，邱女士也可以还价。”
    “可……”
    “闭嘴吧！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朴素女子烦不胜烦地打断斯文男讲话。
    “你吼我老公！”红衣女子瞬间怒了。
    朴素女子：“我就吼了！卖房是我们大家的事，已经全权交给老太太处理了，你老公算哪根葱，逼逼叨什么？”
    “你！”
    “闭嘴！！”老太太气得头疼，不好意思道：“十分抱歉邱女士，让你看笑话了，请坐下，咱们继续谈。”
    她一个眼神，外头立马来人把斯文男拖了出去。
    邱灵重新回到座位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出1200万。”
    此价一出，底下瞬间闹哄哄的。
    显然是对这个价格不满。
    邱灵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现在到处都在修建商品房，我要是想住，1200万能买十几套，我一天一套慢慢住，能住两周不带重样的。
    可我这个人喜欢旧物什，偏爱古屋，如果这里的垂花门不曾被拆，我或许愿意出1300万买下，但很可惜。”
    那也曾是老太太的一部分回忆，曾经这里只有三户人家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垂花门下等儿子归家。
    现在说再多也无用，老太太收回怀念的目光，据理力争：“这院子的地段几乎可以说是在皇城脚下，四通八达去任何一个地方都方便，1250万，我做主卖给你！”
    邱灵眼都不眨一下，“1200万，我付全款。”
    全款！
    听了那么多，只有这个最吸引人！
    “老太太……”下面有人蠢蠢欲动了。
    老太太抬手打断他，看向邱灵，道：“容邱女士让我们18家人讨论片刻。”
    邱灵放下茶杯，起身带蒋丞伟去了院子外边。
    没了外人，蒋丞伟小声问：“邱小姐，您心中的底价是多少？”
    “1220万-1230万。”邱灵没说死，她心中是愿意让价的，但决不能被屋主们看出来。
    他们若是知道自己势在必得，绝对会狮子大开口！
    知道邱灵的心理价位，蒋丞伟才在脑子里制定谈判话术。
    不一会儿，上房的门被推开。
    邱灵被重新请进去。
    老太太浑浊的目光落在邱灵身上，“邱女士，我们谈好了，1225万，你付全款，我们就卖。”
    邱灵假装考虑片刻，皱着眉道：“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成交。”
    众人皆是一喜。
    邱小姐说得没错，拿了钱不如去买商品房！
    那大楼，视线好，有电梯，可洋气了！
    以后一家人住一个屋，再也不用跟邻居抢厨房和厕所；再也不用忍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再也不用在逼仄的屋子里转不开身；从此以后，他们就住宽宽敞敞的大楼房咯！
    明明已是年后，邱灵却在大家脸上看到过年才会展露的喜气洋洋的笑容。
    人群中，唯有老太太，神情满是落寞。
    老人家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应当是舍不得离开吧。
    “愣着干啥，赶快签合同啊！”斯文男催促蒋丞伟，生怕邱灵这块到手的‘肥肉’飞走。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要看的房子有几十套，蒋丞伟还不知道邱灵到底要买哪套呢，总不能打印几十份合同带身上吧，只好道：“合同没带在身上，请大家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回去取。”
    “开我的车。”邱灵把钥匙丢给他。
    蒋丞伟风风火火回门店。
    而邱灵也被一众人簇拥着，在这个原本硕大，但被迫变得狭窄的三进院子里逛了起来。
    这里的布局让邱灵想到了上一世，她在海城赚了些钱，就搬出了拥挤的十二人间员工宿舍，在城中村租了间10平米左右的小隔间，没有隔音可言，隔壁的咳嗽声，夜里的翻身声她都能听见，再加上神经衰弱，她通常只能服用安眠药入眠。
    每天都在灰暗、逼仄的小房间里生活，心情压抑地要命，再加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脾气，邻里关系也并非那么和谐，每天都有各种纠纷发生在身边。
    上了一天班，回到家耳边还充斥着吵闹声，跟3d环绕一样跟随着你，那种状态，一般人是不会有好心情的。
    那时她就经常幻想，挣钱，一定要挣钱，她要逃离这个环境！
    后来升了职，也的确赚到了一些钱，她就搬去了正经小区的1室1厅，虽然房租贵，但胜在干净明亮，隐私性强。
    所以，她完全能理解院子里这18户人家的心情。
    那是对绝对空间、自由和安静的向往。
    另一边。
    蒋丞伟刚回门店，就被老板叫住。
    “小蒋，你一大早不在店里，上哪儿去了？”可能顾忌到他销冠的能力，语气还算柔和。
    蒋丞伟回过头，额角上的大包成功闪到了老板的双眼。
    “你，你这怎么还受伤了？”
    蒋丞伟留了个心眼，道：“我陪客户去看房，遇到了卖家跟邻居起纠纷，这是误伤，我已经揉过红花油了。”
    他说着还用手碰了碰，下一秒就疼得龇牙咧嘴。
    老板不悦地瞥了眼镜男一眼。
    眼镜男狗腿地来到老板身边，解释道：“我看小蒋昨天忙到半夜，还以为他这会儿在补觉呢？”末了，又笑着看向蒋丞伟，“你说说你，大清早的陪客户去看房，咋不提前通知老板呢？”
    他说的是通知，而非告知，不仅暗示老板：蒋丞伟没把他放在心上，还暗戳戳指出蒋丞伟不遵守规矩，上班时间在家里补觉。
    蒋丞伟平时忙着接待客户，是没有时间和心情跟同事勾心斗角的，但不斗不代表他不会。
    继而笑道：“抱歉老板，我应该当面跟您请假，只是我昨晚给您发了消息，我以为您看到了呢。”
    老板适才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他脸色因此好了不少。
    蒋丞伟没有放过眼镜男，笑着下套：“你昨天可是还没下班就提前走了，怎么知道我在门店忙到半夜呢？难不成你有千里眼？”
    眼镜男挑事儿不成，反被将军，慌乱解释道：“我，我那是陪客户出去了，回来路上路过门店，看到你在里面！”
    老板当下就知道，自己是被眼镜男给骗了，但他是老板，能承认被员工挑拨离间了么？自然是不能！
    他轻咳一声，各大五十大板道：“好了好了，都去干自己的事儿吧，张强，你学学人小蒋，多勤奋啊！
    还有小蒋，以后我没回你消息，你就打电话嘛，别那么死板。”
    叫张强的眼镜男先是一脸不忿，听见老板也说蒋丞伟了，脸上才浮现一抹得意笑容。
    而蒋丞伟则至始至终都带着不卑不亢的淡笑，“我知道了，老板。”
    蒋丞伟来到电脑桌前打印合同。
    老板凑上前问道：“客户看中哪套房子了？”
    “三环内的一套小三室，”蒋丞伟停下手中动作，看向老板，诚恳地回答着。
    这细微举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老板的尊敬。
    老板心里很受用。
    拍拍蒋丞伟的肩膀，道：“好啊，好！那你赶快把合同打印好，别让客户久等。”目光下瞥，又瞅见那个像小灯泡一样油亮亮的包，不由得嘶了一声，道：“你头上的包……”
    “没事，客户要紧。”
    老板意满离，张强则弓着腰跟了过去。
    蒋丞伟暗暗松了口气。
    买卖四合院可是大单，没成之前他才不会傻到告诉其他人。
    油头男冲张强冷哼一声，提醒蒋丞伟：“你以后注意点，我听说张强跟老板有亲戚关系，今天早上他说你坏话，老板竟然相信了。”
    蒋丞伟笑笑，“无所谓，京市又不止这一家中介。”
    油头男眼睛都红了，“哥们，我是真羡慕你啊，你有这实力，哪家中介都是抢着要！”他凑到蒋丞伟耳边，小声道：“不过，跳槽可别忘记带上我哈。”
    蒋丞伟没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平时跟他关系不错，愿意让些利：“等下次有客户找我，我就把他介绍给你。”
    “多谢！不愧是我好兄弟！”
    张强哄好老板就发现蒋丞伟和油头男在讲悄悄话。
    他不甘心！
    他明明有背景，居然都比不过蒋丞伟这个乡下来的京漂？
    他凭什么能当销冠，凭什么配在这里交到朋友？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有京市户口的人啊！
    一群下等人，都是怎么想的？
    张强忍不住暗戳戳凑到油头男身边，讥讽道：“嘁，人家手指缝漏一点好处给你，你就感恩戴德了？他要真把你当兄弟，这次签约怎么不带你一起去啊？
    你是没看到，他打印了那么多合同呐，但凡漏一套给你也好啊，说什么下次，我看就是托词！
    周小军，你可别被他虚伪的表象给骗了！”
    周小军也就是油头男，他好歹出社会多年，能听不出这挑拨离间？
    他冷笑道：“我是羡慕蒋丞伟，但人家哪天不是最忙的？今天还负了伤！
    人家那么敬业，他当销冠，他挣钱都是应得的。
    我是懒人，就爱捡别人漏给我的好处，不行么？总比你强，整天阴阳怪气，跟个怨夫似的，啥本事没有，跟同事还处不好关系，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周小军赏他一顿白眼，再不看他。
    张强气得够呛。
    下等人只配跟下等人做朋友，他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