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很熟。”老白吸溜了下鼻子，答道，“这小子是两个多月前来替隔壁的严先生看守宅院的，隔三岔五地会串串门儿，和小老儿唠唠嗑，一来二去地就认识了。”
    “隔壁没有住人吗？”
    老白摇摇头，说道：＂自从小老儿被指派到这里，就没见过隔壁有人，小七子独自看着恁么大一所宅院，想想也怪疹人的。＂
    莫小丰还欲再问，忽然看见小德子冲他眨了眨眼，又悄悄指了指王氏等人，心下会意，遂对王氏说道：“夫人请自便，我暂借此间一用。”
    王氏并不认得莫小丰，只是随老白的称呼说道：“请公子转告大亮，叫他专心办差，不要惦记家里。”
    莫小丰知她仍牵挂着侄子的安危，便笑道：“你若不放心大亮在外办差，回头我跟祖郎中说说，调他回邺都便是。”
    王氏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又向他道了谢，方带着其它的仆从，侍女离开了。
    王氏等人才一离开，老白就呵呵笑着请求莫小丰道：“小老儿十多年前便在丞相帐前听差了，如今成了个废人，只能替妇道人家看守门户，这心里呀挺憋屈的。二公子如今也开府建衙了，能不能同大将军说说，调小老儿到您的衙中办差啊？”
    莫小丰瞟了一眼小德子，安抚老白道：＂大将军派你到此，也是优待嘛。这样吧，等祖郎中回朝任职之后，我便向大将军要了你来，如何？”
    老白自是连连道谢，又主动向他禀报道：“这王氏婆子在邺都没什么熟人，平日里除了和城南宝林尼寺的姑孒们偶尔互相走动走动之外，整天呆在家里。小老儿替她看守门户，闷都要闷死了。＂
    由于曾听杨遵说过，王氏先前为了替祖法古在邺都购置宅邸一事，和宝林尼寺有过接洽，此时听老白说起王氏平日只与宝林尼寺的僧尼有所来往，莫小丰并未太过在意，转向小德子，用眼神示意他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小德子忙拱手说道：＂据小的所知，严选之在戚里市中已购得一处不小的铺面，数十天前他即南下湖广等地进货去了，至今未回。”
    莫小丰目光一闪，问道：“严选之的家眷还在邺都吗？”
    ＂应该还在。听说他在南城购有一所新宅，家眷想必是住在那里。＂
    小德子话刚说完，便看到顾阿改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禀大都督，隔壁宅中并无一人。”顾阿改抱拳禀报道。
    莫小丰对此似乎早有预料，立马吩咐小德子道：“你带老白立即去衙署辨认尸身！”又冲顾阿改下令道：“回府调集人手，速来此间听候差遣。所有人等，须身着便装，分散来此集结，不可惊扰百姓。＂
    小德子，顾阿改领命各自去了。大约二刻钟以后，只见小德子带着老白首先返了回来，向他报告道：＂齐活就是牟小七！＂
    尽管已有所预料，可是当听到老白一口认定服毒自尽的齐活就是隔壁的看门小厮牟小七时，莫小丰仍感到后背一阵阵地发凉：数月前曾经轰动京几的紫陌驿纵火案的真凶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别的且不说，仅仅这件事本身日后若是传了出去，世人岂不要笑话他这个堂堂的京都大尹太过无能？
    ＂公子，公子。”
    耳畔传来小德子的呼唤声，令莫小丰陡然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抬头摸一下微微发烫的脸颊，问道：“何事？”
    ＂方才在返回的路上，小的听到人们多在谈论陛下箭射飞鹰，比武大胜柔然勇士的事迹，颇觉蹊跷，不知这事是真是假？＂小德子据实说道。
    莫小丰询问的目光转向老白，见老白也点了点头，遂答道：＂是有这么回事儿，都城百姓称颂当今陛下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小德子挨了数落，有点儿不服气地嘟囔道：“昨日的事儿，怎么这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了，奇怪。。。”
    正在这时，顾阿改带领身着便装的军士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他还给莫小丰带来了个消息：“据卫祥派人前来禀报，柔然使节对屡次比试输给他大为不满，要求尽快安排陛见，落实三十万大军的粮草供给事宜，提请大都督早谋对策。”
    “看来崔季舒的判断是对的：土诃并非贪色误事之徒，他急于陛见索要粮草，须得妥善应对才是。”莫小丰这么想着，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暂将追查牟小七何以藏身于都城之内一事交由他人主持，自己抽出身集中精力去应付土诃。
    可是，崔季舒身在宫城不宜离开，杨遵每日既要坐堂听禀，处置日常朝务，又新兼了过问追查丘林隐匿场所的差使，而高阳王源斌嘛，似乎不宜叫他了解此事。。。
    莫小丰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遂吩咐小德子道：“你去御史台走一趟，请崔中尉来此见我。＂
    御史中尉崔昂若论秉性，与其族叔崔季舒颇有不同：崔季舒所学甚杂而为人世故，圆滑；崔昂则独修儒术而遵礼自矜。因此，今日忽闻太原公贺嵩有请，崔昂本不情愿前往的。然而，他虑及前些时受人挑唆，上章弹劾贺嵩一事，未免自觉有愧，兼之顾念恩主贺崇的情面，这才答应随小德子来见莫小丰。
    孰料待他听莫小丰介绍罢请他主持查案的前因后果，不由得两眼放出光来，急切地催促道：“既然已经认定，牟小七即是齐活，那么何不将其雇主捉了来讯问，便可获知是谁引荐齐活来此帮他看守宅院的了。”
    莫小丰望向小德子。小德子会意，对崔昂说道：“中尉有所不知，牟小七的雇主严选之几十天前即南下湖广进货去了，至今未回。＂
    崔昂对严选之这人并不陌生，满脸狐疑地看着莫小丰，说道：“我记得杨遵不是怀疑此人系南朝安插在邺都的眼线吗？怎么他竟雇了雪隼的门人看守宅院？＂
    “是啊，这正是我请中尉主持追查此案的原因。”莫小丰答道，“鉴于严选之本人不在邺都，中尉在追查此案时可否考虑先从侧面入手，暂且回避与严家人作正面接触？＂
    “太原公是担心严选之得知消息后，不再返回邺都？唔，有理。＂崔昂点头表示赞同道。
    莫小丰从他答话的语气里听出了些矜持，便不再多言，拱手说道：“如此就有劳中尉了，我还有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