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前夕发生的事仿佛一场梦境,就这样被愚人众执行官的到来而轻易抹去。
平安夜到来了。
福利院的大家都在庆祝这个节日。
明明是一年到头最应该开心的日子,我的弟弟妹妹们却强忍着泪水在和我做着最后的道别。
我轻声安抚,并告诉他们在我不在的时候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
一名男老师走了过来,他赶走了孩子们,拽起我的胳膊示意我赶紧出发。
我被他拖着一路远离这个地方,直到壁炉之家的黑铁大门缓慢合拢。
我和老师继续在下着雪的夜晚前进,直到在路的前方发现了一辆马车。
马车下站着两个人,身穿愚人众执行官的大衣的阿蕾奇诺正在聆听下属的耳语。
见我们朝她走来,她挥了一下手,示意下属离开。
身后福利院里传来了赞美诗的曲调,孩子们在大厅里唱歌。
这个男老师突然弯下腰、嘴唇贴着我耳边开口,声音低到只有我和他能听到。
他的话语暗藏警告,示意我不要无礼:
“孩子你要记住,阿蕾奇诺大人是仁慈的。是她给了你安身之所,给了你粮食和水,让你不再成为孤儿。”
“现在,我将你交到她的手中,你要报答她的恩情。”
男老师将我的手递交给阿蕾奇诺。现在的她戴上了面具、看不清她的面容,黑白两色的短发随风飘扬。
大衣里伸出一只手,穿有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掌。
“我看了你的报告,难怪阿加塔会将你称作为星星,你真的……很珍贵呢。”
是啊,我的实验报告究竟珍贵到何种程度呢?闹出那样的事、杀了福利院的院长。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已经活不到平安夜了才对。
阿蕾奇诺在黑铁面具的伪装下,向我展露出了亲和的伪善。
她像一位温柔的母亲一样轻拥了我一下,仿佛和昨日喊我为野兽的人不再是同一个人。
“我可怜的孩子,受了这么多苦。”她轻声感叹,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顶。
我直视着黑铁面具,面具上倒映出我故作天真的表情。
我提问道:
“【仆人】大人,我杀死了院长,您不怪我吗?”
她的脸上竟然展露出温和的笑容,这一刻仿佛我就是她最为调皮的孩子,她头疼又宠溺地包容着我的一切。
“我的小星星,我自然不会怪你,因为你也是我的孩子。”
“基尔加丹也曾是我最为看中的孩子之一,可他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私藏个人的钱袋、贩卖属于我的资源,这是儿子对于母亲的背叛。”
“我作为母亲感到十分悲伤,哪怕没有你,基尔加丹也会被我处理的。”
“毕竟…不乖的孩子就应该受到惩罚……”
她停顿了片刻,继而转过头看向我,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替代品一样。
她弯下腰再一次拥抱了我。
“成为我最可靠的孩子吧,我的小星星。”
我不能犹豫。立刻回答了她的话语,转换了称呼。
“好的,阿蕾奇诺大人。”
野兽乖顺点头,单膝跪地牵起她的手背,在她的指节献上忠诚一吻。
我向她承诺:
“阿蕾奇诺大人,我将誓死效忠于你。”
“你的命令将高于一切,哪怕冰雪也无法禁锢我的身躯我的灵魂。”
这句话的隐藏含义是,我将直接效忠于她,而不是冰之女皇。
我知道,我在走一步险棋。但是,为了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为了我的家人,我必须这么做。
如果我不能成为阿蕾奇诺最忠诚的那条狗,昨天的帐迟早会报复在我的家人身上。
首先,第一个要被问责就是阿加塔老师,监管不力、失职之罪,她会死。其次是尤利娅和列昂尼德,得知实验室的具体位置,他们会死。
阿蕾奇诺早已将我手中所有最珍贵的东西都握在了她自己的掌心里了。
我不能致他们于不顾,我要成为阿蕾奇诺最有用的工具。
在无声的沉默中,仿佛时间也被冰雪给凝固,那一瞬间的静止,连歌声都不再听见。
老师开始瑟瑟发抖,他不敢去看阿蕾奇诺大人周身浮现出来的杀意。
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再一次捏起了我的下巴,她透过面具观察着我的双眼。
我没有和她对视,而是微垂眼眸,露出我最为脆弱的脖颈。
唱诗班的歌仍在唱诵,空灵而圣洁,歌声在表演会的大厅里回荡。
我曾在书上看过。平安夜的祷告,需要祭祀的仪式。神的羔羊,背负世人罪孽。
祭祀的过程,需要宰杀羔羊并把血涂抹在十字架上,那些接受了羔羊之血保护的人会安然无恙。
为了打动上天,最虔诚的羔羊迎来属于它的仪式。
午夜大雪下的狂风吹起了阿蕾奇诺黑白两色的短发,她的身后拥有无数霜雪。
风凝结成的无形镰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直接禁锢住我的全身,迫使我弯下脊梁。
当风再一次呼啸,她的大衣也在随风鼓动,她身后的那些冰霜化为一片片冰晶色的刀刃,随着狂风迎面向我袭来!一片片的冰刃在我身上割裂出伤口,皮开肉绽喷出鲜血。
阿蕾奇诺在惩罚我。
羔羊的血滴落于地,被风涂抹在白雪之上。白雪上的鲜血,是羔羊的十字架。
当羔羊的身体被割下第一百零三道伤口的时候,祭祀的见证者阿蕾奇诺,缓缓开口:
“你……胆子很大,女皇的冰雪才是这世上最高洁之物。不过,我原谅你的妄语。”
我的下巴被她卸了下来,牙齿和舌苔全部被暴露在外。肺中灌入刺骨的冰雪,像是说谎后吞下的一千根钉子。
她全都知道,只不过默认了我效忠的言语。
阿蕾奇诺将伤痕累累的我搀扶了起来,怜爱地擦拭起我脸上的血迹,如同一个真正疼爱着孩子的母亲。
不远处的福利院内传来倒计时的欢呼声,浑悠沉忽的钟声被敲响。
平安夜过去、圣诞节到来了。
阿蕾奇诺自然也听到了钟声,她漆黑的眼眸望向不远处,随即又看向了奄奄一息的我。
等到远处欢呼声结束,她开口了:
“叫我母亲吧。在这样的节日里,像你这样的孩子也该拥有一份特殊的礼物……不是么?”
“是……母亲。”
胸腔被风吹的冰冷、我开始不断地咳嗽,眼皮也开始打沉。
我失血过多,双膝跪地。
仿佛回到了之前死去的那天,也像现在这般胸口疼痛满口鲜血,铁锈味冲上鼻腔。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咳出鲜血,直到喘不上气、呼吸在一霎那急促停止,倒在了母亲的脚下。
在我的意识即将坠入黑暗之时,阿蕾奇诺蹲在了我的身边,沾有鲜血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将赐你姓名,作为母亲对新生孩子的祝福。”
“玛利喀斯。”
“玛利喀斯· 雪奈茨维奇。”
“从今以后,你只有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