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聊过一轮，前厅响起开门声。
    许国瑞走在前头，身侧是一个陌生面孔，正和走在另一侧的中年男人谈论着什么。
    中年男人正是许父的大哥，许行知。
    他请那陌生男人坐在右上首，即许瑶的对面。而后从容的落坐在男人的右手边。
    许国瑞在主座上坐好，清清嗓，才开口介绍。
    “这位是沈家的少家主，沈君泽。小沈，这是我孙女，许瑶。你们年轻人比较有话题，可以多接触接触。”
    介绍的话语在这里停止，显然其他人不是互相认识，就是在许国瑞心中没有介绍的必要。
    图穷匕见，许瑶再看不明白，就是个大傻子。
    说的好听点，这是相亲局。
    说的不好听，她就是许家送出去的礼物。
    就算披上联姻的外衣，这也是要把她嫁给一个大她八岁的老男人，其心可诛。
    沈君泽，饶是许瑶对海市的上层圈子不甚了解，毕竟脱离了这许多年。
    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沈家，稍微有点身世背景的人，都会牢记于心。
    原因无他，沈家的产业过于发达，永远思变。
    如果别人是跟对了时代的风口，野猪上树。
    那沈家则是引领了大部分风口。
    一切赚钱的产业，只要不涉及黑色地带，就能看见沈家的身影。
    这位沈家年轻一代的杰出才俊，很多年来引得海市家族小姐趋之若鹜。
    能力强，相貌佳，无不良嗜好。
    许瑶今日一见，抛开许家行为给她带来的成见不谈，对方当真对得起外界的评价。
    沈君泽内敛沉稳，眼神犀利，偏黑的眉峰中藏着锋锐。
    他鼻梁高挺而秀气，中和着眉眼中压抑不住的上位者气息，给人一种还算随和的感觉。
    沈君泽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对着许瑶点头示意。
    许瑶不至于当面下脸子，装作乖巧的打过招呼，不再推进下一步话题。
    她没有义务让许家的算计得逞。
    很快开餐，大爷和沈君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论着海市如今的局面。
    经济下行已初见端倪，凡是有名号的家族都在寻找新的机遇。
    许家虽比不上沈家，但许行知的能力，比许爷爷的能力只强不弱，如今的发展如日中天。
    和沈君泽对话，有来有回，并不落下风。
    不过若要真算起来，沈君泽比许行知还要小一辈，沈家的含金量可见一斑。
    饭桌上其他人都很安静，连一边背带上桌的小女娃娃，也安静的握着手里的小勺子不吵不闹。
    豪门的必修课，都是从小培养。
    在饭桌上得罪人的可能性，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许国瑞偶尔插嘴两句，体现他作为许家家主的存在感。
    只是他的许多观点，太过老化，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许瑶安静的吃着饭，扮演好一个背景板的角色。
    她不是没看到许爷爷使过来的眼色，一律和奶奶放下筷子伸过来捏她大腿的右手视而不见。
    说这些人精明也精，算计她的时候毫不留手。
    可傻气也是真傻气，她一个没接受过精英教育的普通女生，在这样的场合怎么可能插进两个商场精英的话题。
    就算强行把话题引导到她自己身上，对方也未必买账。
    吃力不讨好，许家也不给她发工资，许瑶可懒得费脑细胞。
    许瑶吃饭能够装的优雅自然，脑海里的想法飘到九霄云外。
    许家的人丁还是不够兴旺，这一代只她一个女孩，否则按许爷爷的脑回路，这种好事可轮不上她。
    她看沈君泽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看她的眼神也很干净，不是挑选货物的打量。
    希望这餐饭后许国瑞可以打消念头，别再在她身上压榨价值。
    饭后，沈君泽起身告辞，他知道许家此举是想试探他的想法，只是这位许家千金的故事他也有所耳闻，对方大概率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合作对象，他也懒得虚与委蛇。
    沈君泽今年二十九岁，在豪门圈子里不算晚婚，但基本上到他这个年纪，都会有几次曾经。
    他却一段真正的恋情都没有过，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女人之类的奇葩理由。
    只是他在沈家一直在被高压培养，本身也很聪明，走上高位之后，回身再看那些同龄人，他只觉得幼稚。
    不是家里娇养的小姐，就是想要逆天改命的女强人。
    强者不够强，他没有兴趣。而弱者太弱，他也懒得保护。
    就这样剩到这个年纪。
    看沈君泽起身，许国瑞起身相送，桌上的众人呼啦啦全站起来，致注目礼。
    许瑶也站了起来，等人走她就去食品储藏间顺点甜品之类的小东西进屋。
    这时却被许国瑞点名过去：“瑶丫头，去送送客人。”
    得，还有她的戏份，许瑶将内心的不情愿藏得很好，快走两步跟上已行至玄关的男人。
    帮佣已经将她的鞋子拿出来，一双不算新的运动鞋。
    对比男人昂贵的皮鞋，有种天鹅配白菜的荒诞感。
    许国瑞的眼神在许瑶身上打量一遍，眉头蹙起一瞬，在沈君泽回身告别时恢复如初，又是那副和蔼的模样。
    出门后只有许瑶和沈君泽两人，中间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沈君泽没有说话，许瑶自然而然的保持沉默。
    找话题是另外的价钱，她只想完成任务快点回去薅许家的羊毛。
    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多久，男人清冷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原先并不知道会有女眷在场，如果你有顾虑，我这边会推辞掉接下来的见面。”
    不等许瑶回话，男人继续说道：“当然，不会影响我们两家的合作关系。”
    少女的声音在夜色中清晰可辨，冷静自持：“谢谢您，合作上的事情我并不了解。祝你们生意兴隆。”
    这是在和许家的行为撇清关系，人精自然不会听不出来。
    这少女倒有点意思，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反而令他很舒服。
    他见过的合作方女眷也有不少，和其中一些在合作期间也有过接触。
    上流社会里大家看的往往只是一个态度，深度合作时有女伴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就会给别人一种两家合作密切的错觉，往往对生意很有好处。
    那些女人，不提也罢。
    男人是种奇怪的生物，他们可以鄙视身边凑上来的莺莺燕燕，但同时对那些冷待他们的人有种天然的好奇心理。
    沈君泽不能免俗，他拿出私人手机，将一个界面展示在许瑶眼前。
    “加个之信吧，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感受到男人挪步靠近，许瑶没有多余的反应。
    她也没找手机没带的借口，很是友好的拿出手机扫码添加。
    一个好友位，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
    她心里清楚，对方说这话也只是客套。
    两人之间不会有什么交谈。
    沈氏的管事人很忙，她也很忙，在此处的社交辞令都不过是面子工程。
    沈君泽的座驾就停在庭院外，司机已经恭敬的拉开后座的车门，等老板上车。
    许瑶没有过分靠近，在一米远时就停下步伐。
    “沈先生，再见。”
    “再见，许瑶小姐。”男人的尾音夹杂着些许笑意，听不真切。
    长腿迈进车里，车子很快驶离许家别墅。
    许瑶放松下来，不再保持嘴角礼貌的上扬弧度。
    对方最好是真的能够让许家打消念头，可以省下她很多麻烦。
    许瑶很忙，没有时间应付这一家子的算计。
    回到主厅，许国瑞依旧坐在早上见面的位置。
    他脸色不太好看，旁边是同样拉耷着老脸的许奶奶。
    “回来了，沈君泽是沈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已经是确定下来的继承人，你们多相处，对你不会有害处。”
    反驳没有意义，许瑶应声：“知道了。”
    过几天她就打包溜号，才不会留在这里陪他们过家家。
    刚坐下的许瑶见老爷子没有其他事情交代，起身欲走。
    手上的玉镯却一不小心脱落下来，在木桌上砸出一声沉闷的响。
    许国瑞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转身对许奶奶就是一个巴掌。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你们好好准备就拿这些来敷衍。”
    敷衍许瑶当然没有问题，重点在于那根本不合身的手镯在饭桌上就在许瑶手上晃荡。
    被沈家小子看去，还以为他们许家不行了。
    许瑶心里冷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也是在点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