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之前阴森的感觉不同,苍舒四下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牌匾下支着木头架子的小贩上。
他的长相不算年轻,整个人也有些邋遢,穿着一身破布衫,两条腿翘着,像是话本中场次不多的扫地僧。
苍舒吸了吸鼻子,率先走上去,用手叩了叩破木板,问:“老人家,能直接进城吗?”
“我是摆设吗?”这人的语气不算太好,甚至连正眼都未给苍舒。
苍舒倒也算客气:“你不告诉我要求,你不是摆设是什么?”
空气一瞬间寂静,几人目光在同一刻看向那半靠在桌旁的女子。
她是真敢说,无论会不会被针对。
“…好凶的小丫头。”
这人慢悠悠地睁开眼,语气跟刚刚没什么两样,不过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五人 将五人全看了一遍。
再然后,他又闭上眼睛,回答道:“你们人手不够。”
他的声音放响了些许,确保他们都能听见:“进城需要二十人起步,你们还是在外面多等等吧。”
这又是哪门子奇怪的规定?
苍舒退后几步,用手挡眼,仰头看向太阳,最后又上前,老实问:“你这意思是让我们等?”
他点点头。
苍舒问:“那你这桌子有用吗?”
他睁开眼疑惑看她,还未有所表示,便看见苍舒对他咧出笑,说:“这附近没坐的地方,地上也太脏了,你这桌子能不能拿来让我们坐一会儿?”
“……”所有人都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惊得吓了一跳。
谢良青扶了扶额,抢先于邬焱走上前,先是拱手对坐在摇椅上邋里邋遢的中年大叔表示了歉意,再是拽着苍舒往远处走。
苍舒看着谢良说:“我就跟他开个玩笑。”
“你是不怕被针对。”谢良青回应。
一座城有一座城的关卡,或易或难,而这出口处坐着的小贩,极可能是关卡的任务布置人。
苍舒没敢继续说,只默声在身后跟着走,直到有了些距离,他才松开她的手,压低声音说了句:“等人。”
苍舒点点头,反手找了棵树就要爬上去睡觉,但刚寻好点位打算跃上去,便有人拽住了她的手。
是邬焱。
苍舒赶忙四下看了一圈,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儿的动静,才松了口气:“怎么了?”
“我跟他们不熟。”邬焱直白道,“但我跟你熟,反正之前我们也是一直这样在一起的。”
苍舒生怕他这话被谢良青听见,提醒他道:“你注意措辞,说得我们跟什么一样。”
“跟什么一样?”邬焱来了兴趣,精致的面容上漾出一丝笑,理直气壮问,“跟偷情一样吗?”
苍舒:“?”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
再说他知道什么叫偷情吗!?
苍舒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让他误会了,抿唇道:“你这小屁孩别乱用词语,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邬焱:“……”
邬焱很想反驳,但一看见苍舒满脸严肃的表情,忽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默默咽下接下来要吐露的词汇,扯出一抹笑,嘲笑她:“有色心没色胆。”
苍舒还想着上树,听见这话,转过头道:“我怎么有色心没色胆。”
邬焱凑身靠近她,黑黢黢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你之前看得书。”
“还有你师兄让你交得那本,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都是些春——”他没将话继续说下去,吊着她的模样像极了在秘境中,她爬墙与他的正式会面。
苍舒神情有些复杂,她摸着下巴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问:“你怎么知道的?”
邬焱说起这个就有些不好意思,他压了压自己脑袋上要冒出来的耳朵,假装深沉起来,不过眼神躲躲闪闪,看着就觉得他在害羞。
“之前…之前你枕着我的肚子睡觉,我看见了。”
苍舒:“……”
刚走过来的公门菱:“……”
“秘境里面你都这么惬意。”公门菱走到苍舒身边,默默地闭上眼睛,“苍舒师妹,不愧是你。”
苍舒:“……”
苍舒也不好说出实情,只能默默将解释的话往肚子里咽,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树下,开始闭目装死。
公门菱又跑上来,嘿嘿笑着问:“你之前那本书被谢良青看见,不会也是枕人家肚子睡觉吧。”
苍舒:“?”
“不——”
“我都知道。”公门菱将手比在唇边轻声‘嘘’了一声,“你师兄看过来了,我们两个先别说话。”
苍舒只能闭嘴,一瞬间,四周便没了声音。
几人安静等候着,除了鸟叫,几乎是一片死寂。
太阳快要落山,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却把整片天空烧成了一片红色。
极美的景象。
这让苍舒不自觉地挑了棵最高的树爬了上去,然后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胳膊,看向这通红的晚霞。
她向来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就如这看风景,即便看得是同一处,她也要找地方,让自己比别人离这风景更近。
然后,她也就能收获比别人更多的惊喜。
苍舒喟叹一声,目光直盯一处,半刻无转挪。
林子内传来脚步声,再然后是灵马的嘶叫,从远至近,直到最后变成了一段简短的对话。
不过她没兴趣听,依旧顾着自己的事,直到下面提到了她的名字,才让她似有所感地低下头,往那来得那堆人看。
大概是有六人,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们腰间挂着刀,其余倒是一点看不出来。
不过相比周围的一圈人,中间的人倒让她有些熟悉,他带着一顶草帽,高瘦身材,与他人不同,他的刀是拿在手上,并无挂在腰旁。
这刀,好像是蛮熟悉的,她确实有印象,但她这人不爱记事,无关紧要的,一般会很快忘却。
苍舒从树上跳下,缓慢挪步至邬焱身旁,又拽过公门菱问:“那堆人是刀宗的?叫什么名字?”
公门菱惊奇地看她:“你忘了?”
苍舒用手点着脑袋:“脑容量不够。”
公门菱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因为邬焱?”
“?”这跟邬焱有什么关系?
“你是在邬焱面前装不认识吗?”公门菱好奇问,音量控制得刚刚好。
苍舒真是谢了,她勾过公门菱的肩膀,漫不经心开口:“我是真忘了叫什么。”
“你不刚看过排行榜的名字。”公门菱面露疑惑。
听见这话,苍舒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排行榜上前几名刀宗的那位天才。
好像是叫…好像是叫…
“越见安?”苍舒突然出声,声音并不算多大,但足以让身旁或是身前的人听见。
有人从前方转过身,那被围在最前方的少年亦是如此。
他的嘴里叼着根草,整个人吊儿郎当地站在原地,眸子也从起先的毫无波澜,缓慢出现了一抹惊讶。
这是一副极好看嚣张的面容,剑眉英挺,嘴角带笑,动作潇洒风流,靠近耳朵的方向还有着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他看着她,半天没说话,似乎只是因为这一声名字才让他开始长久的打量。
不过很快,他便环胸抱刀,懒洋洋地朝她喊了句——
“苍舒?”
越见安挑了挑眉。
“真是好久不见。”
面前的姑娘比起先前看见时更瘦了些,腰很细,松垮的衣衫上挂着玉佩木剑,额心的红痕也变得潋滟,衬得她面色苍白,宛如拂柳。
数数日子,他与她确实好久没见,不过她的名字,对他来说却也并不陌生。
也不是不陌生,只能说是完全陌生不起来。
积分榜上的第一名,在他头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