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舒很自然地坐到他们这一桌同他们交流,聊着聊着,她又将视线放到了坐在她对面的姑娘上。
“姑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苍舒撑着下巴朝她甜甜地笑了笑,看着一脸纯良无害的模样。
周围人的视线通通转移过来,似乎是想看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那姑娘回以温柔地笑,点了点头说:“苍姑娘要说什么,不妨直说吧?”
“那我便直说了。”
苍舒咧开嘴,问得极其直接:“昨日清晨未见姑娘身影,敢问姑娘是去哪儿了?”
闻言,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是放下了自己的杯子道:“去了外面,那日醒得早,便先行出去逛了逛。”
“原来是这样。”苍舒眼睛弯得弧度更大了,“姑娘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只是问问,主要是想保证我们这二十人的安危。”
她拍桌站起来,掸了掸衣服,又歉意地朝众人笑了笑,继而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往楼上走。
走到一半,她再次停下脚步,胳膊肘半撑在栏杆上,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脑袋:“我们队伍里有阵修吗?我记得是不是好像有一个?”
“你问这个干嘛?”越见安配合她问下去。
苍舒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还不都是为了玄石牌,阵修的阵法图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想问问有没有什么阵修,合作一把。”
周围人噤声,苍舒站在楼上,将所有人面上的表情收入眼中。
有人突然道:“苍姑娘,你以为阵修是大白菜吗?”
除却已经灭绝的符师之外,卦师和阵修是修仙者内相对较少的。卦师是需要天赋以及代价,而阵修考验的,则是对灵力的敏感度。
简单来说,他们二十人里,无人会阵法。
苍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可惜地感慨:“我还在想,我们这二十人好歹也是积分榜前五十的人物,怎么想都会有两个略懂阵法之人,结果是我想多了。”
她叹口气,突然看向李鹰,甜甜地喊道:“李师兄,你们是枪宗的吗?”
李鹰一时没习惯苍舒如此喊他,愣了一秒,直等到周围杀气腾腾地目光望过来时,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连忙应声:“对,我们是枪宗的。”
苍舒点点头,勾起笑:“原来如此。”
她转过身,莫名其妙这么说了句,便抬步往房间里走去。
一夜未休,再加上身体能量消耗过大,苍舒早就累得半死,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儿,心里却又始终不安稳,眯会眼,剧烈地跳动又会逼迫她醒来。
“咚——”
苍舒猛地从床上坐起,有些怔愣的看着床边的木板,没说一句话。
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发丝,好半晌,她起身走至桌旁,拿起茶壶,对着茶嘴往自己口中倒。
脖子与身体形成完美的曲线,她煞白着一张小脸,看着窗外散落的日光。
天气不错,今天的阳光依旧大好。
“咚—咚—咚—”
屋外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苍舒放下手中的茶壶,走至门边拉开了门。
屋外是宿行白,一个她没有预料到的人物。
“你来干嘛?”苍舒此刻的模样还有些狼狈,她半倚靠在门框上,另一只手挡住了屋内的景象。
宿行白咧出虎牙道好奇问她:“昨天你和越见安出去了?”
他语气听着像是疑问句,可苍舒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说得是陈述句,并且更早一步,知道他们二人晚上出去这件事。
苍舒也不隐瞒,点了点头,又漫不经心问:“你怎么知道的?昨天晚上你醒着?”
“当然没有醒着。”宿行白扫开她的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径直往里走,“晚上这么好的睡觉机会,出去浪费太可惜了,而且呢,还容易有生命危险,我才不去。”
“那你来这儿是干嘛的?”苍舒问。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找你当然是有要紧事。”说完,他抿了口茶水,以四十五度抬头望天的姿态背对着她。
虽然二人距离离得不近,但就宿行白这副有事不掩盖的态度,苍舒便知道,麻烦事来了。
她上前坐到他对面,学着他的模样叹口气:“有事说事,你要是来我这演苦情戏的,那慢走不送,等会我还有事。”
宿行白扭头:“你怎么还这么清闲啊,你知不知道住宿费涨价了。”
苍舒:“?”
苍舒的身躯在听到这话时僵硬了不少。她先是讶异,再是一阵从心底发寒的后怕。
她问:“涨到多少了?”
按照规律来讲,今天的涨价应该不会太过于离谱,至少会是在他们承受的范围之内。
宿行白答道:“有身份牌的已经涨到了九块玄石牌,你们呢,应该是涨到了二十七块玄石牌。”
“……”
苍舒猛吸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二十七块?!不是!这不是骗钱吗!?”
“是啊。”宿行白长腿伸直,左右晃着自己的小腿,“我以前就算是坑别人钱,也没有坑得这么离谱过。”
“不过呢…”他白绫之下瞎掉的眼睛仿佛透着心疼,但一般可能是错觉,“我替你算过卦,你最近的命格虽然命门带煞,但煞气散去时,金光大开。”
“说人话。”
“说得太明白就不高深啦。”宿行白撇撇嘴,随即又笑得跟花开一般,边摊出手示意边说:“反正就是置死地而后生,天机不可泄露太多,我只能说到这里。”
苍舒垂下眸子,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玄石牌交给他,才继续思考着刚刚一串话中所包含的信息。
门关上了,宿行白好像只是来交代这些话一般。
不过苍舒并没怎么注意他,反而是将茶水倒在桌上,用指尖轻沾,在桌上轻轻地写下九和二十七这两个数字。
如果说每个人进城都会凭运气得到一块身份令牌,那么假如,这身份令牌,就是先后死得顺序呢?
她和越见安是无牌开局,没有身份,如果按照一般人,没有朋友也不知如何赚取玄石牌,那便早早就会死在第一个夜晚。
就算有朋友接济又怎么样?
每个人的身份令牌都有赚取玄石牌的数额显示,就算能接济他第一晚,那像今天这种状况又该如何存活?
苍舒突然想起宿行白的身份,他只能赚半个,且要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赚取到一开始三块的房费。
这特么也是开局百分之七十的死亡率。
而且就算运气好又怎么样,在天价房价的增长下,所有人都会在这场战役中死去。
即使你再拼命的赚钱,也抵不过物价的飞速成倍的增长。
怎么算,如果只靠老实本分,不走捷径,只有死路一条。
苍舒揉了揉有些头疼的脑袋,突然想起什么,飞速跑至门前拉开门,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句:“宿行白!你知道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城吗?”
门口的身影一顿,原本嘴里哼唱的小曲戛然而止。他问:“你们的身份牌上没有写出城的要求吗?”
“……”
“没有。”苍舒听见自己这样说,“我和越见安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该如何出城。”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果然只有他们的身份牌上没有任何的关于出城的信息。
这怕不是…
守门人是想让他们,死在这座名叫佛城的城内。
不对,可能也不是如此。
苍舒稳住自己的心神,开口问:“出城条件是什么?”
宿行白的面色也难得严肃:“我的身份牌上面,是说让我们赚到一百五十个玄石牌并待够六天,方可出城。”
这个任务要是在昨天说给她听,她尚还觉得简单,但现在说给她听,她只觉得这已经不能用困难来形容。
这简直是地狱级别的任务。
苍舒敲响越见安的房门时,越见安刚沐浴完穿好衣服,见她面色一脸严肃,原本调侃的话也咽入咽喉,正经问她:“出什么事了?”
“你今天早晨时,有问你师兄,要如何出城吗?”苍舒比越见安更早一步上楼,所以之后的事她都不知道。
越见安还没意识到什么,语气算得上轻松:“问了。”
“什么任务?”苍舒这一下问得又急又快,她的眉毛拧起,像是从中窥见了什么。
“…”越见安没见过苍舒这副模样,稍抿唇,缓慢答道:“出城的任务是得到三百块玄石牌,待够四天,方可出城。”
“……”
听见这句话,苍舒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再然后,她咧唇笑了笑,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可她的眼内没有丝毫温度。
“我刚刚问了宿行白同样的问题,你猜我得到了什么答案?”
越见安皱了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猜测:“你的意思是,宿行白和我师兄的答案不一样。”
苍舒点点头:“你再猜。”
越见安同她一起沉默了下来。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将刀拿在手上 作势要往外走。
“杀出去吧。”越见安的手放在门框上,头偏了偏,“或者说,我去找守门人,逼一逼他。”
苍舒吸了吸鼻子,摇头:“先别冲动,在还能熬下去的情况下,我们最好先别轻举妄动。”
越见安闭了闭眼,几秒后,走回来,将刀又放回桌上。
刀鞘与桌板发出沉闷的“咚——”响,木板跟要断裂一般稍稍震动。
苍舒开口说:“其实不止这一种可能性,我在想,可能我们两个不是唯二一定要死的人。”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人?”越见安环胸靠在窗前,挡住了一半的阳光。
苍舒点头,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起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房价又涨了,我们的已经到了二十七块玄石牌,而他们则是到了九块玄石牌。”
“你觉得按照他们要完成身份任务的速度,要多久才能到达他们所需要的数量?”
“先不说要多久,他们有命能到那个数量吗?”
每每他们身份任务完成,时间几乎已经到了傍晚,除非是有像她一样这么聪明的人存在,不然要完成这个任务,简直不可能。
这个城简直是一个大坑。
“试验一下吧。”越见安算了算二人还剩下的玄石牌,沉思几秒扭头问她,“去赌坊吗?我相信今天已经有人达到了他们身份令牌上出城的其中一个条件,但唯一有限制的是玄石牌的不足。”
他走近一步,眉眼轻狂地朝苍舒笑了笑:“敢不敢赌一把?看看这城究竟是想让我们全员丧命,还是只针对我们二人。”
苍舒没忍住泼他一桶凉水:“万一就是只针对我们二人呢?”
越见安勾唇:“那也挺好,死得时候能有一个人陪着我,我很开心。”
“…要死你死,我还有事没做完,不想死。”
苍舒默默翻了个白眼,深呼吸一口气,往外先行走了出去。
二人因为昨天的一战,名头彻底打响,故此,前去挑战的人也一个接一个,但很显然,都输给了苍舒。
赚了大概有四百个玄石牌时,他们才收手回到了客栈内。
依旧是昨日的场景,但这次越见安和苍舒并没有各回各的位置,反而是站在大厅的中央,又缓又慢地扫视了一圈。
谢良青淡淡地看着苍舒,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只静静看她,不作言语。
半晌,她终于出声:“我现在,所有的玄石牌加起来,有五百个,我想问问大家,你们其中,有人达到了出城的标准了吗?”
她补充道:“我说得是天数,并不是你手上的玄石牌。”
大厅一瞬间安静,再然后是几人的问话。
“我们的出城任务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什么叫你们有人达到出城的标准?”
“对呀,上面写了是全员出城标准啊?苍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们问我,还不如问问互相,或者告诉我,你们谁已经达到了标准。”苍舒将用麻袋装着的玄石牌甩到桌上。
众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熙嚷一番后,忽然间沉默下来。
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并非是令牌上所说的“全员出城标准”。
这到底想干嘛?到底想干嘛?!
苍舒又问:“谁达到了?”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只除却邬焱和那位姑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