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许凝滞,裴含玉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听到了他所说的‘闭嘴’。他将目光下意识放在苍舒身上,见她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澄清道——
“我口误。”
三个字,简洁又大方,让人揪不出什么错误。
老头听见这话,在心里乐呵地说:[含玉,你这怎么就是口误了?这明明是在拆邬鹤的台啊!]
“……”
[不过这台拆得好!]老头接上话夸赞,[我老早看他不爽了!一脸小白脸的模样,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叽里呱啦的声音在裴含玉脑内盘旋,让人有些莫名烦躁。他摁了摁太阳穴,脸上表情没有控制住,多出抹不耐。
邬鹤自打裴含玉说了那句‘闭嘴’后,便时刻注意他。见他表情不善,咳嗽几声,笑着问道:“这位小兄弟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再次水灵灵地望过去。
苍舒率先替他辩解道:“他这人就这样,脸上习惯摆着这些表情了。”
裴含玉:“……”
“原来是这样。”邬鹤好奇地问,“看来姑娘同这位小兄弟,关系应该很好吧?”
这次苍舒还未回答,裴含玉便抢先说道:“我们两个应当是同岁。”他对这‘小兄弟’三个字有些不满,所以特意出声提醒邬鹤二人的年纪。
众人:“……”
邬鹤:“……”
邬鹤带笑的面色总算稍有收敛,他掩唇朝着花车外大声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来看向裴含玉。
二人对视,气氛极静,只有外面小贩大声吆喝的声音。
苍舒支着太阳穴,懒洋洋说道:“殿下刚刚那问题是什么来着?”
气氛在这话下逐渐回暖。
邬鹤移过视线,放到了苍舒身上,随即扯出笑容:“我想问问姑娘同这位——”他用手指了指,略掉两个字问,“关系是不是很好?”
苍舒没有过多犹豫,直接答道:“不算好也不算差,我和他是同门。”
话刚说完,裴含玉便望过去。
邬鹤假意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若是如此,我就放心了。”
“……”
什么放不放心?他说话怎么这么怪异?
苍舒挑了半眉,舌尖稍顶腮,随即往马车外望去。但大概是邬鹤眼神太过炙热,她往窗外稍看了会儿,便又慢悠悠地望向他:“看我干嘛?”懒得加什么前缀了,谁爱加谁加吧!
邬鹤道:“我早就说过了,姑娘长得很熟悉,所以我盯着姑娘,是在回忆。”
他说罢又轻轻捂嘴笑着问:“会冒犯到你吗?”
“你觉得呢?”苍舒皱着眉反问:“你到底是觉得我哪里熟悉了?”
苍舒实在想不明白邬鹤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若说是幻境,可幻境根本不是由邬鹤的记忆构造,即便里面出现了他这个人,也跟他搭不上任何关系。
“可能是在梦里吧。”邬鹤浅笑答道。
但这个回答实在是太扯,几乎是他说出口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内统一划过丝不屑。
除了苍舒。
老头忍不住嗤笑:[这都什么年头了,他居然好意思用做梦这种借口来勾搭姑娘!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有没有拿过这借口哄骗过别人!]
[我跟你说含玉,现在这种‘病弱美人’是当下最受欢迎的!你一定要仔细观察他的路数,以防被他偷家!]
裴含玉这下声音是真的很轻,说话时只能让人听到很轻地哼鸣:“我观察他干嘛,我又不当‘病弱美人’。”这对他简直是种侮辱。
老头反驳道:[我特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让你见招拆招!]
“知道了。”依旧是哼鸣声。
裴含玉挑眉,半靠在花车上,不作声打量着邬鹤。才刚瞧了一秒,苍舒便已经悠悠地转了话题:“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肚子叫了?”
她举手说道:“我先说明,不是我叫。”
众人沉默,似乎没想过话题会转换的如此快。
公门菱最先跟上苍舒的节奏,举起手道:“也不是我,我刚刚脑子在活动。”
此话说完,苍舒和公门菱很自然地看向对角的谢良青,目光带着丝细微怀疑。
谢良青:“……”这两人是又在干嘛?
谢良青被二人的目光盯得不自然,最后实在没忍住深呼吸了两口气,才答道:“也不是我。”
二人听闻,再次转移目光,并且很主动地略过卞道一和苏盛,看向一脸黑的裴含玉。
裴含玉:“……”
他虽然对苍舒可能是有那么丁点儿好感,但他有时候真觉得她这人蛮欠揍的。
就是那种贼可爱、但又欠欠的感觉…不对,这次没有可爱,因为是在说他。
“是我。”
裴含玉为自己辩解道:“不过不是肚子叫,是我在说话。”
“那你说话说这么小声是干嘛?”苍舒故意调侃道。
裴含玉:“你不知道原因吗?”
突如其来的暧昧话语迫使双方各退一步。苍舒默默翻了个白眼,视线再度往窗外掠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原因?他们二人的小秘密怎么要比一般人都多?不是,正常人会有这么多秘密吗?!
谢良青忍住自己心里所有的不快,故意开口问:“苍舒,你要换位置吗?”
他说‘苍舒’二字时格外重,像是特意在说给某人听。
苍舒的目光看向车外,懒懒回答道:“不了,好像已经要到了。”
话刚说完,花车的速度便逐步变慢,直至停在宫门之前。前方的花车已经陆续有人下了,一时间,各个宗门的服饰眼花缭乱。
人其实并不多,在这广阔的天地下显得格外渺小。苍舒提着裙子下车,还未瞄到熟悉的人,便被谢良青拽住手腕,猛地往旁边拽了拽。
“跟好。”谢良青依旧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我知道了。”
苍舒示意了下:“师兄,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她稍稍挣扎,却因为没怎么用尽力气,而导致没挣扎开。
谢良青说得极为‘有道理’:“这儿人多,我拽着你能保证我们不分开。”
“你放开我也不会被人流冲走。”人并不多,苍舒又象征性挣扎了下。
谢良青手拽得更紧了:“说不准。”他将苍舒拽上前,目光紧紧盯着她,严肃又认真。
“你知道那位叫邬鹤的殿下今天在马车上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苍舒被吓得愣住,没再挣扎,反而歪着头问:“什么意思师兄?”
谢良青:“他目前还是一人,什么意思你还想不明白吗?”
“……”
不是。
现在她不光不明白邬鹤的意思,连谢良青的意思都有些不懂了。
谢良青第一次无奈,但出于直觉,还是提醒她道:“他可能想娶你为妻。”
苍舒:“?”
谢良青继续说:“所以师兄刚刚特意喊了声你的名字,让他知道你是谁。”
——苍舒的名字本就在秘境结束时火过一次,后来又有了‘登高望远’和仙门大比这两项比赛,所以她只会变得更加火,还是会带着‘无情道’三个字一起火。
邬鹤作为妖界的皇子,那是一定知道苍舒这两个字。
这是他喊她的原因。
当然,他早就已经不爽了,故此平日里看着不爽的‘裴含玉’,他都能忍住不阻止他人说话。
怎么说呢,会说多说点。
“师兄怎么如此肯定他对我——”剩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谢良青拽着苍舒入座,肯定说道:“男人的直觉。”
苍舒:“……”哇,好可怕,男人的直觉。
苍舒倒觉得人家没那个意思。毕竟从她的角度看,他还真可能是因为一个梦,对她稍稍多了些注意。
——他在好奇她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不过…若是这个幻境真以梦的形式进入他人的梦,那妖皇有没有梦见过如此场景?
别慌别慌别慌。
他应当是没仔细看过她脸的,毕竟她当时几乎全程背对、躲避他,他想看到也看不完全。
再说…这也只是梦中的世界罢了!妖皇并不会认为这是真实的、她只要到时候宴会开始,好好挡挡自己的脸,那就一定万无——
“妖-皇-到——”
所有的话想法全部堵在脑子里,像是塞了朵棉花,让人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沉闷。。
最后两个‘一失’并没有浮现在她脑海,这让苍舒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些不安。
她抬起头。
花轿的装饰也正好被一只如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挑起。雪色的皮肤,极为消瘦却又冷漠的面容。
再然后,男人赤脚踩上铺在中央的红毯,身上披着金丝边的红衣,如同朱雀般灿烂、却又带着蛇独有的阴冷。
苍舒见此,微微低下头,整个人往谢良青身后躲了躲。她不知为何,竟在瞧见妖皇的同时,整个人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炎热。
身旁的公门菱注意到了苍舒的异样,蹙眉用手握住她的手心,替她把了把脉搏,随即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刚刚以为苍舒毒犯了时的心情!!!结果还好,火印毒目前被压制得牢牢的,没有半点被催动的迹象!
“你怎么了?”公门菱问她。
苍舒摇摇头,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热都聚集在后背:“没事,可能是他的气场太强了。”
公门菱觉得奇怪:“可我们并没有感觉到。”
苍舒:“……”
“可能我是个敏感人。”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目前的情况、但总之现在不方便。
公门菱无话可说,但也给她塞了颗药:“要是真难受,就是吃一颗压压自己身上的疼痛。”
苍舒呼出口气,将丹药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然而下一秒,妖皇的步伐一顿,目光似有所感地朝着她这个方向望来。
苍舒:“……”
完了!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