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焱全然不知这句话的威慑有多大,只以为是苍舒被这两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将话语更详略了些:“这个换血还是极有讲究的,你师兄修炼无情道,那就必须得找个同样修无情道的人来跟你师兄换血。”
“…换多少。”
“当然是换全部。”邬焱继续说,“外祖母跟我说,火印毒是溶于鲜血的,所以必须全部替换。”他又特意强调说道:“苍舒,我知道你师兄对你很好,也知道你们二人是亲人,但是你千万不要为了他丢失性命。”
邬焱害怕苍舒会为谢良青献出些什么,忙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肯定还会有其它方法的。”邬焱以为她是接受不了谢良青中了‘火印毒’的事实,“苍舒,我知道你的师兄对你很好,我也早已把他当成了我的师兄,所以,我一定会找出办法救他的。”
“……”
“你相信我,我的外祖母很厉害,她只是暂时没有办法而已…给她些时间、她一定能帮你师兄解毒。”
邬焱的声音开始逐渐惊慌,他无法形容苍舒此刻的模样。或许是带有平静的,可这平静之中却又带着说不上来的绝望。
可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她怎会听他说了两句,便摆出如此表情?
“苍舒,可能是我外祖母胡说的,她也只是猜测而已,这只是根据她以往的经验所得出来的结果罢了。”邬焱抓握住了她的手,使劲摇晃了两下,“你有见过没看见过病人,就妄断治疗方法的医师吗?”
“……”
细碎的声音像是同她隔了层薄薄的膜,传至耳内时是朦朦胧胧、且逐渐遥远的字符。
她呼吸不上来,像是有人用双手捏着她的脖子,将她体内仅有的空气给点点‘沥干’。
邬焱说得话全是对的,即便他后面疯狂解释也无法掩盖‘换血’是治疗方法的事实。毕竟知道了答案,再回过头往后套用,便会发现所有的过程都在无声的暗示她那两个字。
莫名虚弱的师尊是因为同她换了血…不与她相见也是怕她刨根问底、且去死心眼地钻研他为何会虚弱的这个漏洞…
公门菱也是怕暴露些什么吧?她是苏盛的大弟子,也是当今天赋最高的医师、炼丹师。就算没人告诉她,她也会自己去查资料,找出火印毒解毒的办法。
所以她也知道。
不是?!这真是为她好吗?他们是真不怕某天被她知道吗?!他们真觉得她需要、她知道后会感动吗?!
苍舒是真的崩溃。
这种崩溃的程度不亚于她没有灵力却被人推下岩浆那种崩溃。而且她还没资格去怪别人,毕竟所有的源头都是在她。
她只能怪自己。
怪自己的自以为是,怪自己的粗心大意…明明、明明有些东西,寂灵书已经完全告诉她了。
——她的师尊会死于换血,这个情节是清清楚楚写在书上的。
“苍舒…”
身前人将她抱住,整个人挨在她脖颈,声音闷闷的向她保证:“我会保证你师兄性命,他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你答应我…别自己偷偷去救好吗?”
邬焱是真害怕苍舒又出‘大事’,他了解她的性子,她不会接受她身边有任何人离去。
苍舒缓过神,拍拍他的肩膀,示意邬焱起身:“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人。”
“你是。”邬焱强硬地说。
苍舒忍不住笑道:“你说我为了灵石倒还有可能折腰,但是换血可是要付出生命的。”她总算扒拉开邬焱的手,“我还不至于那么傻吧?明明我活着,才有更多的可能找寻办法不是?”
她这话说的有道理,邬焱稍稍松了口气,语气轻松起来,脸上也恢复了笑意:“你能这么想就好。”
苍舒好笑问:“怎么,你觉得我是那种无私奉献的人?”
“要实话实说吗?”
苍舒还挺想知道邬焱是如何评价她的,稍想了想,便点头:“你说,我不会生气。”
邬焱乐了:“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说你坏话似的。”他笑完便亮晶晶地瞧她眼睛:“你这人说坏也坏 说善也善,说洒脱也洒脱,但说规矩也规矩。”
苍舒:“……”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她的兴致不高,说出的话懒洋洋的。
邬焱解释道:“就是恰好的意思。”
他忍不住变出尾巴勾住苍舒的腰身,带着讨好的意味调侃她:“多分善就太善,多分坏就太坏,多点洒脱就太无法无天,多点规矩就太过规矩。”
苍舒撑着脑袋问:“对我就没其它的评价了吗?你怎么竟挑好的说?”
“…也是有的。”邬焱红着脸,眼神慌张地往四处看,“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这女人有些——”
话没再说下去,他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苍舒的表情,正想闭嘴不再说,腿上便被她给轻轻踢了脚。
“有些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
“其实就是——”邬焱猛地变成兽型,用爪子捂住眼睛道:“就是有些可爱。”
他当然不可能把刚开始遇见苍舒时心里的坏想法全部告诉她。他当时觉得这女人无法无天、虐待他、羞辱他、并且身为无情道还偷偷看那种带有图片、颜色的书!
可是现在回想,打是亲骂是爱,看颜色书又怎么了?女人好色点!他才会更幸福!不然不开窍,他就是将跑到她跟前大声表白,她也不会理他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邬焱偷偷扒开一只爪子瞧她的神情。
苍舒默默将他另一只爪子掰下来,回答了他的话:“你该走了。”
邬焱:“……”这发展不对吧?不是,为什么突然让他走啊?!
苍舒好似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直接抢先堵住了他的话:“天色已经很晚了。”
邬焱:“……”
“那我明日再来。”邬焱抿抿唇,有些沮丧地跃上屋顶。刚往瓦片上扒拉了几步,他的身后便传来苍舒的声音:“你比我可爱。”
邬焱的尾巴立起来,晃来晃去,像是漂亮的银白色流苏。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这种话干嘛不当着他面说…就那么难以启齿吗?
院子又恢复宁静。
苍舒抬头瞧着天空,同时刻,有人站至院门口敲了敲门板,清脆的三声,带着怨气传至她耳内。
“……”
苍舒撑着下巴盯着门,拖着长音朝外喊了声:“进。”
“吱嘎——”一声,大门响后落下。
裴含玉双手环胸,站在门口,没有过来的意思。
苍舒多问:“怎么不过来?”
裴含玉盯着她,半晌阴阳怪气重复道:“因为你比我可爱。”
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