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占优势吗?”裴含玉压低声音问老头,心里痒得就想知道答案,“你认真回答,我同宿行白比,苍舒会觉得谁更好看些。”
这话说出来无疑是羞耻的,裴含玉打心眼儿里觉得,这是刻字搞得鬼,否则正常人谁会问这个?
老头也震惊,他嘟囔的语气里半是惊喜:[我去?这刻字还能有这样的——]
‘效果’二字尚未出声,裴含玉便再次忍着疼和热打断他:“别说不该说的,叫你回答就快点回答。”
[你懂不懂尊老爱幼?]
老头骂骂咧咧,有顺势评价道:[我分不清小姑娘喜欢什么类型!但就我本人而言,我不喜欢那个小瞎子!]
裴含玉实在是气愤:“我问得是这个吗?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他是想知道苍舒的喜好。
老头只能再次答道:[那应该是小瞎子吧!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撒娇男人最好命,你又倔、又冷、又傲、嘴里没什么好话,她凭什么喜欢你啊?]
裴含玉:“……”
心里是扎心的疼痛,就像被人用小刀给慢慢剖析开来又缝合的感觉。
谢良青这个废物,自家师妹被人给骚扰了还在自己院里修炼!
裴含玉默默拿起筷子,同宿行白交汇几秒后,才低头吃着盘里的菜。远处的声音依旧不间断地传来,他第一次内心恳求太虚宗长老能将这活宝给带走。
大概是上天有眼,在他第三十遍默念时,原本还在桌前站着的花白老头,也就是宿行白师父,忽地上前拍了拍宿行白的肩膀。
宿行白话语停滞,周围噤若寒蝉,只有苍舒朝花白胡子、头发的老头扯出笑。
“玄掌门。”苍舒率先站起,微微拱手鞠躬,表达自己的敬意。
玄机老人是宿行白的师父,见苍舒率先表态,忙招手道:“客气了,我年纪大不喜欢这种礼数。”稍顿,不顾宿行白,直接对苍舒说道:“不知苍小友可否借步说话?”
“我不同意。”宿行白直接否认,起身挡在苍舒面前。可不到一秒,便又被苍舒给摁回座位。
她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你挡到我视线了。”
宿行白:“……”
玄机老人忍不住笑,摸着胡子警告宿行白:“这儿还轮不到你插嘴,你安安分分坐着。”
“……”宿行白跟焉了般叹气:“坐不住,我好不容易能同苍舒单独聊天,却又被师父给截胡。”
那虎牙咧了出来:“你们的聊天内容难道不是我吗?既然有我,就不能让我一起吗?”
平静的疯感。
宿行白脸上笑容极为明媚,但也抵不过被苍舒拒绝。她淡淡地瞥了眼他,自动忽略了他口中的话,对着玄机老人做了个“请”。
玄机老人朝苍舒点点头,二人前后往屋外走去。
裴含玉再次放下筷子抬头望向三人的战场,嘴角轻轻勾起笑。
[这小瞎子的报应来了。]老头哼哼两声,[我还以为他有多牛呢!结果也就这样,在师父这儿完全没什么话语权!还不如我们家含玉!]
裴含玉爱听这些话,他筷子戳着碗,悠悠道:“别这样说,我和他各有各的好,不能因为我好,就否认了他的好。”
老头:[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裴含玉淡淡出口:“我的意思是,他虽好,但我只会比他更好。”
老头:[……?]好莫名其妙的话,这个恶人终究还是他做了?
[你以为你很好吗?]老头决定激励他,[你也就比他好上一点罢了!含玉,万事戒骄戒躁,要掌握时机,勇敢出击!]
“啰嗦。”裴含玉被骂也是笑着的。
苍舒和玄机老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原本噤声的所有人纷纷都松了口气。公门菱挪着椅子向宿行白打探道:“你师父找苍舒是要干嘛?”
“当然是讨论我们二人的缘分。”宿行白托着下巴,脸色有些哀怨,“天机不可泄露。”
公门菱没意会到话里的意思,在旁边暗戳戳说:“你不会是想让你师父帮你追苍舒吧?”
“…啊。”宿行白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肉,斜边撑着脑袋,叹气说道:“你要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
怎么可能真帮忙呀?他的师父只会让苍舒离他远远点…但若是能帮他,那该有多好。
“你师父还挺热心肠啊。”公门菱啧啧几句,“但你要你师父帮忙,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公门菱对宿行白的印象并不好,他开始时‘坑蒙拐骗’,整个人说话也不着调,看着好相处,实则内里心思深得要死。
太累了。
宿行白轻飘飘说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我要得到什么东西,只在乎结果,不管过程。”
远处竖着耳朵听的裴含玉:“……”
老头直摇头:[听听!学学!]
裴含玉:“……”
“这有什么好学的?”裴含玉自认为自己是君子,“我是君子。”
老头呵呵:[我让你学得是他为了结果,能调用身边一切资源。而不是在这儿嘴硬,说什么自己是君子。]
裴含玉:“…我都说了我不敢。”
骨头上的名字几乎只要瞧见她,便会乍然发热,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频率——
他想抱住她,也想告诉她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但她会被吓跑的,绝对会被吓跑的。
现在这个阶段跟她说这些?那他连亲密动作都别想有了!什么牵手…都别想有了!
老头忍不住叹气:[怂。]
裴含玉:“…你管不着。”
他和她在同条船上,他的背部刻着有她名字的烙印,她可能不属于他,但他是一定是属于她的。
并且是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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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拐角站停,身前的花白老头很从容地四下张望,随即挥手划了道结界。
苍舒笑着调侃道:“玄掌门要跟我聊的事,怕是有些不简单。”
玄机老人摸摸花白胡子,也不跟她废话,直言问:“我的话还是那些,只是苍小友的话,若是被人听见,怕是有些不妥当。”他的面目还算慈祥,是好相处的模样:“再者苍小友在室内,曾几次与我对视,我便想着苍小友应当和我是同样的心思。”
苍舒:“……”
玄机老人继续说道:“我想同苍小友好好谈谈,如此场地,可会介意?”
二人所站之处只讲究了没有人烟,其余是一点儿都没占着。
苍舒摇头,模样异常谦逊:“不会,我也有事有求于玄掌门。”
“求我?那你姑且让我猜猜是什么事。”玄机老人轻轻搭着手指,随即抬头看向苍舒,长久都未眨眼。
“我并不一定能够帮助你找到。”这是几秒之后才吐出的话,“如若这般好找,那天下人皆来找我算其位置,哪里还会等你来。”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苍舒敏锐地从他话语中听见了‘不一定’这三字。
玄机长老只给有缘人算卦,其原因是每每算卦,便会损耗自身寿命,故算的次数并不算多。而寿命也会根据卦象的大小折损,故才只算有缘人。
而且刚刚的对话,他并没有点明是要如何,大概是猜到了些。
苍舒喜欢跟聪明人讲话,她将手掩藏在袖子下,指尖拼命画着符,只等画成后,将其打入玄机老人的身躯,但还未成型,便被面前的老头给打散。
“玄掌门不必着急拒绝我,您可在思考思考。”
玄机掌门:“……”
“我没有必要为这种可能性极小的事耗费精力。”他有些头疼起来,“苍小友,我佩服你的胆识和天赋,但成大事者身边的亲友,往往都不得善终。”
“宿行白这人浪荡惯了,我看着他长大,实在是不忍心——”他说到此处不忍再说下去,只重重叹口气,“还望苍小友能想想办法,让那小子彻底死心。”
他像是下定决心:“若是苍小友能做到,我定会竭尽全力替你寻找。”
玄机老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若苍舒的命格普通寻常,他定会想尽办法撮合她和他。但偏偏、但偏偏她的命格不普通,也偏偏、那小子发自内心的喜欢她,任凭他如何费尽口舌,也不听他说其中的弊端。
真服了…真服了…他们太虚宗怎么就出了这么个——!
“玄掌门。”
玄机老人蹙眉看向苍舒,有些疲劳地轻轻“嗯”了声。下一秒,就听见她说道:“那件事是我求您的,我不想把它作为什么交换条件。”
“还望您好好思考,如若有答复,可以让人来喊我。”苍舒多说了一句,“这件事,您若是再往前算一步,应当也能知道,如若我成功,你的要求便自然而然能满足。”
“而且会是永远。”
“……”
她的大造化只成就了自己,却害了周边靠近她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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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老人与苍舒分开后,便拽着宿行白,让他与他一道回去。路上,宿行白还是没忍住凑上来问:“…你与苍舒都说了些什么?有聊我吗?她是怎么说的?”
“没大没小,有没有说你你心里不清楚吗?”玄机老人摸着胡子,脑子里还环绕着刚刚与苍舒的对话,思索半天,才悠悠道:“为师与你聊不来,自然是去同她聊。”
“……”宿行白难得正经了些:“你同她聊有什么用,又不是她缠着我。”
玄机老人冷笑:“你自我定位倒是清晰,也知道是缠着人家姑娘。”
“当然清晰,我从来都没否认过。”宿行白将头上的毛给压下去,声音带笑却极淡,“我巴不得别人提起她时能提起我,我钟情于她,没法子不靠近她。”
“你靠近她会死。”
“死就死喽。”宿行白深深呼出口气,“师父,我说过无数次,我不怕死,能为了她而死在我看来不是什么坏事。”
“况且我也会算卦,我早在刚开始遇见她时,便给我和她算过姻缘,师父说的我都知道,但那时的我都能义无反顾地往火海中跳,更何况是现在。”
“师父,你太轻视我对她的爱。”
他从来都不怕死,他唯一害怕的是她没有原因的远离他。
玄机老人是真服了:“那你有想过死后为师这太虚宗该传给谁?!你就不怕你死了,她又遇到别人吗?!为师不是让你不能喜欢人,但凡事要讲究缘分,你和她没有结果!不如趁早明了,好好修炼!”
“啊呀啊呀…师父,你说话声音太响了。”宿行假意掏掏耳朵,“太虚宗传给谁我是不知道,即便我没死,你让我做宗主我也没什么兴趣…至于我和她有没有结果…这也得往后看。”
“我是真拿你没办法。”玄机老人走入宿行白的屋子,扫视了圈屋内陈设。
再看宿行白,他已经大大咧咧地躺在床榻上了:“师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是话本内拆散道侣的恶毒男配?”
玄机老人:“……”
玄机老人深深呼吸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抄起鞋子就要往宿行白身上扔。但动作在往远处扔时停住,他思索片刻,还是穿起鞋退出了屋子。
宿行白的声音还在继续:“而我和苍舒就是那对被你拆散、虐身虐心的道侣,明明我们双方——”
“砰——”
门被重重关上。
宿行白撇撇嘴,颇觉得没意思。他将话堪堪压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去开门。
手放在门上往外推。
没推动。
又推了推。
依旧没推动。
看来这是打算直接从根源上斩断他和她的联系啊?
宿行白朝外大喊道:“师父啊,你现在更像话本中的恶毒男配了。”
院中传来道冷笑。
“是就是吧。”玄机老人坐在石椅上,悠哉悠哉倒了杯水,“总之你出不来,在妖皇的寿辰还未到之时,你就安安分分待在里面吧!”
“为师是为你好。”
屋内没了动静,大抵是因为知道出不来后放弃了挣扎。玄机老人不自觉地又想起同苍舒的对话。
她是个好孩子。
但胜就胜在,实在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