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小方！”
    方科长寻着声音往门口一瞧，随即麻溜地站起了身。
    “厂长！您怎么来了？”
    冯厂长见空无一人的销售科，和桌子上一溜的茶缸，两手合在一起，连连拍着手背。
    “诶哟，我听说厂里来了香江商人，是真的吗？”
    “你怎么没提前说啊？也没人来知会我一声？”
    “他们已经走了？”
    冯厂长大步走了进来，面带责怪连声询问。
    这小方怎么回事，不提前通知厂里就罢了，虽然来的是香江商人，但也是外商了，那自然是要好好接待的啊。
    居然都没人知会他，到时香江商人以为他拿乔，有了意见可怎么是好。
    方科长擦了擦头上的汗，拉着冯科长的手臂。
    “香江商人要来的这事，我事先也不清楚，您先坐，先坐，我跟您慢慢说。”
    方科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新的搪瓷缸子，倒了杯水递给冯厂长，也借着倒水的功夫理理思绪，看看怎么汇报比较好。
    冯厂长接过杯子也没喝，直瞪瞪地看着方科长。
    方科长被这眼神瞪得心里发麻，只好赶紧将事情原委道出。
    冯厂长听到方科长是在市场上遇到的林穗，明显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小方啊，你和我说实话，你和这位林穗同志有什么关系吧？要不然怎么会给你介绍香江商人？”
    方科长，“……”
    “真没有，我就是在他们前一天买衣服的时候垫了两张布票，然后今天帮着说话罢了。”
    冯厂长见方科长一脸真诚，也不知道信了没，没接着问了。
    又看向杵在地上的人形模特，“这么说来，香江商人愿意买这批衣服了？”
    方科长点头，“已经有初步意向了，只是还需要向厂里汇报，另外改款涉及到的布料、人工还有运费也需要重新核算成本。”
    冯厂长又看了看这衣服，“只是这样子也太时新了些，别到时……”
    方科长赶紧把林穗的话搬了出来，“这是新式工装，也是工装，领口袖口处加的的确良布，能让衣服耐磨耐造，也是为了更好的改革促生产，提高生产效率。”
    冯厂长听到这，点点头呼出一口气，拍了拍方科长的肩膀。
    “这批成衣不好卖，也是难为你了啊。”
    冯厂长当然也知道这批成衣是个难题，更不用说成衣生产线背后的工人们了，那更是老大难的问题。
    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老科长撂挑子不干，放狠话“凭谁来都卖不出去”动摇军心的时候，厂里顶着压力提拔一个年轻干部了。
    方科长听到自家领导突然说这么窝心的话，眼眶一红，差点没老泪纵横，咬了咬腮帮子到底忍住了。
    领导轻飘飘的一句慰问下面，是他们这些销售科的人顶着烈日在外面跑，通宵达旦的开会想办法，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问有没有人买成衣。
    成衣卖得贵是事实，厂里还说什么都不肯降价销售。
    厂子追求利润吗？当然追求，但搞降价，厂委会不同意。削减职工福利，调岗裁员什么的，工会更不同意。
    所有人都不同意，谁都有谁的难处。
    想到这方科长就更是感谢林穗了，也感谢自己平日里的善举。
    冯厂长见方科长眼眶红着没说话，想了想到底缓缓说出。
    “只是这涉及对外出口了，厂里每年对外出口的产品都已经登记过了，这新的产品得补上许多检查和登记手续，得多不少的麻烦啊。”
    方科长听到这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把冯厂长骂得狗血淋头，这是要把他方爱国榨干啊。
    但是方科长也学会了，咬着牙说。
    “这就得靠厂长您帮着想想办法了，您不仅见多识广还人脉广，我就是虾兵蟹将一个。”
    冯厂长也知道方科长应当是没办法了，点头说道，“你辛苦了。”
    方科长接着把林穗要的咨询费说了。
    冯厂长擦了擦头上的汗，“小方啊，你知道厂里是没有这个先例的。”
    随即像是也想到什么，“这个林同志要是想领工资，就来面试加入纺织厂，也可以嘛。”
    方科长苦笑，“她不想进厂。”
    那套打工理论他就不会说了，免得让冯厂长觉得林穗不靠谱，进而质疑林穗提出的这些解决办法的可行性。
    冯厂长又瞪大了眼睛，多少人想进大厂，这林同志还不乐意了。
    “你这样，按比你低一级的待遇和她谈。”
    方科长摇头，“按我的待遇，她都不肯。”
    冯厂长不说话了，他实在难以理解林穗。
    方科长又把买进的确良布料，设
    计加工后出口的想法，对冯厂长说了一遍。
    冯厂长这次沉默了，这买进布料要用外汇呀，更何况生产线上的工人有本事设计吗？设计出来的衣服卖得出去吗？
    方科长有些着急，催促道，“厂长，您看？”
    冯厂长把这些问题一一摆了出来，“小方，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方科长点头，“这买进的确良的原料也要用外汇，用外汇买什么不是买，只要产品好，还不愁卖吗？”
    “只是这设计先期还得靠着林穗同志，厂里的工人们也要逐步培养的嘛。”
    冯厂长喝了口水，面色严肃不少，“这事你得拿出个具体的方案，再到厂委会讨论讨论。”
    方科长见好歹走出了第一步，重重点头，方案什么的他今晚就开始写！
    林穗回到家就往藤椅上一瘫，今天可真是太累了。
    林老太太见她这幅有气无力，身娇体弱的样子，有些担心。
    “这孩子，不就是出去逛了会街吗？怎么就这样了，该不会是气血不旺吧。”
    林穗突然蹭地一下起身，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缸子茶水，“我哪里是逛街，我这是为国为民操劳了小半天。”
    “这孩子，又说胡话了。”林老太太叹气走开，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这嘴皮子耍地实在厉害。
    没过一会林老太太又转身对林穗说，“程年明天就回部队了，等他结婚报告打好了，我们就去看布料和柜子。”
    林穗差点没被茶水给呛着，她都忘记她快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