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熹与小蓉飞奔到正殿,柏衍见河熹出现想要起身,可惜力不从心,竟一时没有站起来。丹朱连忙伸手扶住柏衍,抱怨道:“悠着点,你看河熹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现在最应该休息的是你。”柏衍借着丹朱给的力缓缓坐下,压低声音回答道:“谢谢。”丹朱听到这话瞬间又开心了起来,“不用谢哈哈哈哈,照顾老弱病残人人有责。”丹朱一边说话一边扶着柏衍好好坐下,柏衍看着突然就十分开心的丹朱有些无奈,真是小孩心性。
河熹看了看一旁躺在地上的墨醴,见他的呼吸平稳并无大碍,连忙转身看向柏衍,“柏衍,你是伤势如何了,苍舒可有给你医治?”河熹拉起柏衍的手,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能够感觉到柏衍体内的神力非常单薄,必是受了相当重的伤。柏衍看向河熹拉住自己的手,一时竟有些出神,丹朱在一旁推了推柏衍,“喂,柏衍,你的好师父问你话呢,发什么愣啊?”
趁着丹朱在一旁说话分散河熹的注意力,柏衍驱动自己体内仅存的神力驱走自己体内的寒意,原本脸颊上的苍白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桃红,柏衍伸手拉住丹朱,“好了,听到了,你别说了。”柏衍看向河熹努力表现得与平常无异地说道:“师父,确实受了点伤,但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你看我气色是不是还不错。”此时的柏衍面色红润谁看了都不觉得他有什么大问题。
河熹与丹朱都看向柏衍,它的脸颊透出一种健康的红润,确实看着并无大碍。丹朱却是惊掉了下巴,“不是吧,这苍舒的药丸起效这么慢吗,你刚刚看着还要死不活的,现在怎么就看着能够再大战三百回合了。”柏衍暗暗地白了丹朱一眼,丹朱没心没肺地还想要再说,却被一旁墨醴的声音打断了。河熹见墨醴面部扭曲,双眼紧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转身就往墨醴身边走去,将柏衍放在了一边,柏衍见状真是松了一口气,他感觉丹朱再多说两句话,他就会穿帮,现在河熹将心思放在墨醴身上反而好一点。柏衍提高音量回答丹朱道:“是你不认真观察我的变化,我早就好了。”柏衍撑着地面缓缓站起,一旁的丹朱也跟着站起来,“啊?是吗。”丹朱挠了挠脑袋,十分不解,他刚刚怕柏衍死了,可是一直盯着柏衍的,怎么会?
河熹又看了看柏衍,柏衍看着确实不像是受了重伤,关心道:“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还是好生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河熹将墨醴抱在怀中,收回束仙锁上的清心铃,柏衍见状也解开了束仙锁。
突然墨醴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而不规律,胸膛起伏的频率明显加快,偶尔发出一两声含糊不清的低鸣,充满了痛苦和无助。河熹压低了身子想要听清墨醴在说什么却始终听不清楚,只能勉强听到几个字,河熹跟着墨醴念了出来:“放弃?感情?”墨醴的呢喃实在是太过黏糊,河熹却是听不太懂,最后也真的只能放弃,河熹刚想起身,墨醴的手一把抓住河熹的手臂,手指紧绷,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终于他的眼皮猛地睁开,眼中闪烁着惊魂未定的光芒,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师父。”墨醴看向河熹,带着小孩子做错事的委屈喊着河熹。河熹用手拍了拍墨醴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墨醴低垂着头,双眼紧盯着地面,肩膀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懊悔。“对不起。”墨醴低声说道。
河熹却觉得自己真是遇到了两个好徒弟,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一个受了重伤尽力掩盖避免自己担心,一个明明是她河熹一路保驾护航让他修炼魔气,最后失控,竟然还向她道歉。河熹冷笑一声,拍了拍墨醴的脊背,“你不应该对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有些事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是一个自私的神,我不值得你这样待我。”墨醴听到这话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河熹只能加大自己拥抱墨醴的力度,墨醴缓缓开口:“其实没关系的,无论一开始师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收我为徒,但是至少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是切身感受到了的,这样就足够了。我还未出生之时就不受欢迎,一个本来就不该诞生于六界的怪物,多活了这么多年,其实已经应该欣喜了。”
墨醴抬起头,眼睛通红像是刚哭过,一双墨黑色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河熹看,让河熹避无可避,“师父说过的,论迹不论心,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很早就知道师父的想法了,此后跟着师父一步步变成今日的墨醴,是我自愿的。”
“你。”河熹确信墨醴应该是大致了解了她想要他替自己变成天枢的想法,却不能确定墨醴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河熹不由地停下了手中动作。墨醴笑了笑,从河熹的怀中挣脱,站了起来:“师父是想问我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吗?”
“其实也不是很早,水仙告诉我的,当时他告诉我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直到你派我单独去下界搜寻遗落的血尸以及给我设置情劫,一步一步我就这样接受了。”墨醴说得很平静,很多个不理解,不相信的日夜早就由墨醴一个人慢慢度过了,现在的墨醴面对这一切显得极为冷静。
“流青告诉你的?”河熹双手有些止不住地颤抖,河铭,你敢耍我。所以河铭从什么时候知道河熹的想法,应该是从河熹苏醒的那一刻,河熹是低估了河铭对自己的了解,还是说在沉睡的五万年之中,河铭与河熹在同一个梦中?
河熹现在思绪一团乱麻,但也确实解释得通了,河铭在仙界的手下之前五万年都乖乖地不捣乱怎么偏偏要等到河熹醒了他们就算捣乱也翻不出什么花样的时候。水仙、鼠仙、狐帝他们的行动一直都在给河熹培养墨醴提供机会,河铭是在给河熹打配合。河铭一定知道河熹的计划,河铭想要干什么呢?
河熹试图梳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但是头脑中无形的风暴肆虐着让河熹陷入更深的混乱之中。河熹抱着头坐下,吓得无支祁赶快上前:“绾姐,你怎么了,那什么流青有什么不得了的吗?”无支祁所愿就是河熹还有东岳都好好的,特别是河熹,河熹一直稳定这有趣的六界就能够一直在,他可不想有一天混沌清零,一切烟消云散,实在是了无生趣。
“没事。”河熹摆了摆手,示意无支祁不要担心,无支祁却觉得现在这个状态不对,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你扶我起来。”河熹伸手搭上无支祁,无支祁一个借力将河熹扶了起来。
墨醴想要伸手去扶,却觉得现在两人的关系还是不要再有比较亲近的肢体接触比较好。“水仙说了很多,包括师父你当年收我为徒就是看上了我半人半仙亦是非人非仙,超脱六界之外,天赋异禀,可以在修炼神力和魔气之后代替你用生命力幻化成为天枢彻底解决六界恶念炼化之事,有了天枢之后六界恶念有了去处,魔神河铭没了力量来源,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不足为惧了,这些他都和我说了。”
河熹左思右想都不记得墨醴在何时单独见过流青,但这不重要,河铭明明知道墨醴修炼成功之后,他将会被削弱不再是无人能敌地魔神,为什么还要给墨醴铺路呢,所以昨晚墨醴的失控一定是河铭做了什么。现在所有的都是河熹的猜测要想要得到答案,还不如直接去问河铭。
河熹转身看向站在柏衍背后的丹朱,河熹眼神犀利得如同两把锋利的剑,丹朱被盯得挺直了脊背,手也不由自主地拉紧了柏衍的衣袖。“河熹你盯着我干嘛,我不知道的啊,我师父醒了这么久,我天天去看他,他都不理我的。还有,你们这些秘密就不能背着人说吗,就算要杀人灭口也不行了吧,在场这么多人呢。”丹朱指了指一旁因为刚才的对话已经愣在原地的小蓉,以及站在河熹身边一脸关切的无支祁。无支祁听到这话连忙走到小蓉面前,将小蓉与河熹隔开。
河熹被无支祁的动作弄得一愣,不由得冷笑一声:“怎么?无支祁,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对小蓉灭口吧?”河熹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放心,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事流传出去,说白了,我所做之事也就对不起墨醴一人,河铭的出现是因为四界产生的恶念,我为了让六界不崩塌一切归零,想尽办法拉着河铭一起沉睡了五万年,到现在,我骗一个孩子修炼代替我成为天枢也是为了六界的稳定,我对得起六界众生,想要众生没有资格审判我。”河熹瞪大了眼睛,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她确实是自私了,沉睡五万年,那漫无边际的黑暗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么难熬,化为天枢,那就是永坠黑暗,河熹没这个勇气。
无支祁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分,身后的小蓉也连忙摇头:“我相信绾姐不会伤害我的。”无支祁也连忙开口解释:“绾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肯定站你这边的,我这不是怕你误伤吗?”柏衍按住一旁还想说话的丹朱:“闭嘴,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也关进地宫。”柏衍瞪了一眼丹朱,眼神锋利得让人不寒而栗,丹朱委屈道:“柏衍,你改名叫白眼狼吧,我刚刚好心好意一直护着你,现在就凶我。”像丹朱这样的无赖是最不好对付的,柏衍叹了叹气,赶快安慰道:“好好好,谢谢你,现在这么乱你坐下来别出声乖乖看戏怎么样?”丹朱撇了撇嘴,双手抱胸勉强答应道:“行。”丹朱顺势就在原地坐下,柏衍赶快上前挡在无支祁面前:“师父,没人想要审判你,其实你自己清楚就连墨醴,他都没有责怪你,我们坐下来,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魔神在墨醴体内做了什么导致墨醴失控。”柏衍一只手拦住身后的无支祁示意无支祁不要再说话,又向河熹伸出左手,“师父,我们坐下来,慢慢想办法。”河熹刚刚被无支祁挑起来的情绪渐渐被柏衍安抚,河熹伸手搭上柏衍的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原地坐下。
一旁的墨醴也走到河熹面前蹲下,帮河熹整理了额前凌乱的发丝,墨醴特意放低的声音:“师父,其实我不怪你的,要是没有你,我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现在再死也算是死得其所,这三年有你有师兄,还有小蓉姐我过得很开心,死后还能够化为天枢泽披六界,那我可真是太厉害了。”河熹抬头看向墨醴,墨醴此时的眼睛深邃而温柔,宛如山间清泉安抚住了河熹焦躁的内心。
河熹侧过头避免与墨醴对视,柏衍看着墨醴与河熹的互动,心下松了一口气,现在人多就算是要说明白,现在也不是最佳时机,柏衍脑子飞速运转希望能够转移话题,就听到苍舒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柏衍红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一些收尾工作我留给昼弘做了,你快给我看看你的伤。”苍舒慌忙地跑进殿内,却见到河熹与墨醴正面对面坐着:“绾姐,一一,你们俩醒了啊。”苍舒刚说完就察觉到整个殿内的气氛异常凝重,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一时之间苍舒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柏衍见苍舒如释重负,赶快出声到:“苍舒,我现在没事了,吃了你的药丸好多了,你来看看一一为什么会失控。”苍舒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上前,又环顾四周,“岐黄老头呢。”无支祁挠了挠头赶快说道:“昨晚跟我一起把墨醴拖进屋内之后就让他去休息了,一把年纪了,估计还睡着吧。”
苍舒一手为墨醴把脉,一手抽出一根银针扎在墨醴手上的穴位之上,“哦,也对,真是的岐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一定要保留什么老身,现在好了精神不济了吧。”苍舒一开始还有心情说笑,随着把脉的深入,渐渐说不出话来,眉毛也皱紧了。河熹见状连忙询问道:“苍舒,一一怎么了?”一旁的柏衍也连忙侧身向前。
墨醴倒是不以为意,要是实在控制不住那就趁着现在他清醒让河熹把他立即变化成天枢也不是不行,反正早晚都要死,也不一定非要挑一个良辰吉时。
苍舒摇了摇头,抽回银针,“现在会不会感觉好受一点。”墨醴点了点头,苏醒之后一直感觉体内有气息乱窜,苍舒一针下去瞬间缓解了不少。苍舒将银针放好,转头看向河熹,“绾姐,墨醴体内的魔气并不单纯属于他自己,如果不出所料,河铭能够控制墨醴体内的魔气。这些魔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熹瞬间理解了为什么河铭要用一整个存在的性命催动墨醴修炼魔气,借着一村庄死者的怨气的遮掩,避免河熹察觉河铭在墨醴修炼魔气之时形成了共振,墨醴在借助村庄修炼魔气的最后一层时河铭也在修炼,二者的魔气形成共振,那就是共生共源,河铭本来就是魔气的化身,自然是比墨醴更懂怎么控制魔气,所以现在的墨醴成了河铭的半个傀儡。
“河铭,你真是让我惊喜不断啊。”河熹握紧拳头,强忍住想要现在就去地宫与河铭对峙的冲动。站在角落里的丹朱害怕极了,生怕河熹这会儿想起自己先把他给了解了,丹朱同时也十分不解,河熹现在这么担心墨醴的安危,之后能舍得让墨醴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