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衍分不清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墨醴说的,但柏衍有一点很清楚,他和墨醴只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了。
“墨醴,回来啦。”小蓉正在院子里忙着给海棠树松土,就见到墨醴踏进院门。
“嗯,万一司命仙君找过来我不在就麻烦了,还是在神息殿等着比较好。”墨醴点了点头,走近小蓉在小蓉身旁蹲下拿起一旁的松土工具帮着小蓉一起松土。
“这树看着不错,要是运气好的话,明年应该就会开花了吧。”墨醴一边与小蓉说着话,一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话说下一世是不是就应该是惧了啊。”小蓉一开始也搞不懂怎么需要七世轮回,还是苍舒费心解释科普之后才搞懂了其中缘由。
“应该是吧,但愿师父以后不会因为这些轮回之事恨我。”墨醴开玩笑地活跃着氛围,墨醴现在的记忆力在下降,按照世间万物守恒的规律大概率河熹重生之后这些事情都会记得极为清楚。
“你这话说的,这些都不是你墨醴的本意,别担心啦。”松好土,小蓉一边站起一边说话,在小蓉心目中河熹是会无限度包容墨醴的人,根本不用担心。
“借小蓉姐吉言。”墨醴拍了拍手上的灰,跟着站了起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墨醴与河熹的第四世没有爱情,墨醴的转世是一个纨绔子弟,一次出街打死了河熹转世的父亲,河熹的转世辗转多次,终于经过千辛万苦告得御状。
“我的天啊,这一段,绾姐得恨死他吧。”苍舒在镜中看着墨醴被下大狱,不禁感叹道。
“绾姐这点东西还是分得清楚的,不过墨醴的转世现在就死的话,那是不是还要让墨醴去人界守着等到绾姐转世的弥留之际给她传输神力啊。”莘野耸了耸肩,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墨醴的转世行刑,一边思量着之后的事情。
“等墨醴回来了再问问,你现在还是需要去人界守着绾姐的转世,别玩了。”苍舒从莘野手中抽回莘野手中的果盘,白了莘野一眼,“小蓉给我洗的葡萄,全让你吃完了。”
“行行行,我现在就回去,等墨醴回来了记得让他赶快到人界陪我。”莘野临走前还顺走了两颗葡萄。
墨醴回到仙界之后没有多做逗留,反而是马不停蹄地去人界守着河熹的转世。河熹的转世亲眼见到自己的杀父仇人人头落地之后就陪着自己的母亲重新换了一个城市生活。
之前的老家因为河熹的转世坚持要状告墨醴的转世对她的风评不太好,虽然世人都跟着皇帝和文人墨客们夸赞河熹的转世有骨气,有勇气,但是社会如此,老家的人都觉得这姑娘“太过厉害,不想招惹。”
河熹的转世本人确实不甚在意,但舍不得自己的母亲成日活在议论之中,索性就搬离老家。
“人言可畏,人心丑陋。”墨醴见状不禁发出感慨。河熹的转世盯着一张与河熹相差无几的脸,劈着柴,挑着水,墨醴见状几次想要去帮忙都被莘野拦下。
“我说哥,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苍舒让我陪着你来守着了,你这是一点定力都没有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神身,你现在去帮她一把,绾姐这一世就白忙活了。”
莘野拉着墨醴的手,坚定不移地说道。
墨醴转头看了看莘野,又看着木屋前忙活的河熹的转世,最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妖帝确实定力比我好。”墨醴什么都做不了,索性不看,免得自己心乱如麻,墨醴这一世算是坏事做尽,那些欺负河熹转世的经历在墨醴的脑中挥之不去,反复折磨着墨醴。
记忆像是弯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钻进墨醴的皮肤,一开始会将皮肤戳破,那之后它的轨迹不定,会在不经意间戳破其中一个痛点,然后从内部腐蚀变烂。
“倒也不是定力好不好的事情,我就是仗着活得久了一点,对这种轮回之事已经看淡了,绾姐的转世就只是转世,和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还有啊,你也是,你的转世做的事也和你没关系,别纠结了。”
莘野看出了墨醴的神不守舍,这种情况对于墨醴来说是一种极致的折磨,墨醴一时之间缓不过来倒也正常。
“道理我都懂。”只是亲身经历过产生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刀一次又一次蜿蜒地砍在我的心上,那种痛处很难得到缓解,墨醴只能任由刀割血肉,血肉越疼,好像就能够让他的内心好过一点。
莘野看出了墨醴不想多说,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说白了人只能自渡,这么多年莘野也不是没有释然吗,说白了还是旁观者说得轻松,实际上落到自己身上,根本不会这样轻松。
“但就是释怀不了。”莘野拍了拍墨醴的肩膀,有些无奈地笑道。
“我记得我之前在师兄殿里看书的时候看过一本人界算命的书,我当时觉得甚是有趣,就学着书上的说法给自己算了一卦,你猜我最后算出来给我的判词是什么?”
又过了一会,墨醴看着自己与莘野都沉默不语最后找到了一个话题。
“你还信这些啊,你自己就是神仙,就应该知道天命不可窥探,就算是绾姐不还是被混沌玩得团团转吗?”莘野拉着墨醴找了个台阶原地坐下,一直站着也不是个事,还是得歇歇。
“说说,你算出了什么?”莘野倒不是真的感兴趣,而是有些无聊,河熹的转世每天就是照顾自己的母亲,然后下地干活,这样平平淡淡的故事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算出了‘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墨醴透过浓密的树叶向上望去,阳光穿过树叶透出稀疏的光线,并不会刺眼,墨醴的思绪回到了那个沉闷的午后。
墨醴上午早早地练完剑兴高采烈地跟着河熹到了玉宸殿,河熹虽然平时并不会真的管理仙界,但还是会挑着自己兴致好的时候去过问几声,比如说现在。
墨醴正好想去柏衍的大书房看书,河熹就干脆跟着墨醴来玉宸殿坐坐。那会儿墨醴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墨醴跟着河熹非常顺畅地推开后院门进了玉宸殿,后院的小仙女一早就听了慧音的吩咐全部对着河熹毕恭毕敬地行礼,但都没有上前打扰河熹。
慧音一早的吩咐是,尊神不喜欢喧闹,见了她微微行礼就好,不用上前主动提供服务,尊神应该不大需要。
河熹还是非常喜欢这个氛围的,牵着墨醴走到书房门口,“你在这里乖乖看书,我去看看你师兄,要是饿了渴了就去找慧音,让他给你拿吃的喝的,知道吗?”
那会儿墨醴才刚刚跟着河熹一年,还是一个七八岁小孩的模样,河熹照顾得要仔细很多。
“嗯”墨醴松开牵着河熹的小手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迈着步子跑到了自己上一次没看完的地方继续看了起来。
平时墨醴有些想看的都能够带到神息殿慢慢看,墨醴在书房里主要是看一些柏衍自己收藏的孤本,珍贵异常,墨醴也怕弄坏了这些藏本,所以一般看这些书的时候连水都不敢喝一口。
那一日,墨醴低头仰头之间足足差了三个时辰,等到墨醴再抬头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墨醴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回书架,只见书的一旁就放着一本算命的红皮书,墨醴当时一时好奇就拿出来看了看,毕竟墨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种人界迷信的东西与柏衍联系在一起。
谁曾想到这书一翻开墨醴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五行八卦这般精巧的东西,也难怪柏衍会收藏这么人界的书。
人与仙出自同门,饶是仙君自己的回忆,也会发现在他漫长的生命之中,所有思维迸发,成就进取最频繁的时间都基本是尚是人族的时候。
因为有奋斗的目标就会不断的创造,成为了仙君之后生老病死之苦几乎荡然无存,也就没有什么奋斗的想法了,躺平过好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墨醴其实不信这个,他的母亲还是曾经的天后呢,谁能想到她的结局会是这般。但神使鬼差,墨醴还是遵循着书上的教程为自己算了一算。最后的获得了八个字:“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那时候的墨醴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其实世间万事万物不都遵循这个道理吗?饶是仙君能够长命百岁,最后也是会身归混沌,只不过早晚的事情。而所有的人不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吗?
墨醴刚将书放回了书架,就听到了河熹推门进来喊他吃饭的声音。
“一一,别看书了,出来吃饭了,你们兄弟俩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认真,全都忙到晚上。”
河熹推开门却见到屋内只在墨醴身边闪烁着一点微弱的烛光,随手一挥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这么暗,也不知道自己多点几盏蜡烛。”河熹一边唠叨一边往墨醴身边走来。
“刚看完一本书,一抬头天就暗了,没顾得上。”墨醴站起身挠了挠头笑着说道。
“这样啊,这些书这么好看?不行我还是和柏衍说说那多拿几本回神息殿看算了,老是这么跑,不是这么回事啊。”
河熹顺着墨醴手指的方向,将墨醴下午看的书拿了出来打量了一番。
墨醴小心翼翼接过河熹手中的书,“还是算了,这些都是师兄的藏品不能强人所难。”
“随便你吧,反正你不觉得跑来跑去麻烦就行。”河熹说完转身往外走,“不过现在的重点是,我去吃饭,看了一下午了,眼睛也遭不住啊。”
墨醴乖乖将手搭在河熹伸出的手心,河熹紧紧握住墨醴的手两人大手包小手,一起到柏衍正殿吃饭。
那天河熹留了鸾鸟一起吃饭,慧音特意又加了两个菜,墨醴刚走近饭桌忍不住惊喜地叫出声来,“今天加了菜啊。”平时若是河熹他们三人,六个菜就足够了,因为鸾鸟在就又加了两个菜,足足摆满了一个桌子。
“小公子要是嫌之前的不够,下次我们再加。”慧音在一旁温柔地回复道,倒是河熹白了墨醴一眼,将他按在座位上。河熹给墨醴顺手盛了一碗饭,然后说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这墨醴虽然这时已经在仙界待了一年的时间了,但因为河熹平常都不爱出门,所以仙界各仙君接触墨醴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鸾鸟也只是在玉宸殿办公的时候遇到过几次来请教柏衍问题的墨醴。
河熹与墨醴旁若无人的打闹,过了好一会儿河熹才想起来一旁还坐着鸾鸟。连忙伸手给鸾鸟也夹了一筷子菜,“鸾鸟你也吃,不用顾忌什么礼仪,我不在乎这些的。”
鸾鸟看着身旁的柏衍也已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想必柏衍已经习惯了眼前的情形,连忙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饭程过半,柏衍喝了口汤放下筷子,对着墨醴说道:“今日一一都看了什么书啊?”河熹抬手将那个墨醴一旁的小碗给墨醴也盛了一碗汤,“看你师兄喝得开心,应该不错。”
随后河熹又转头看着柏衍说道,“小孩还在吃饭呢,问什么学习。”柏衍笑了笑倒也不反驳,只看着墨醴。
墨醴接过汤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今日看了人界的一本志怪小说,不得不说他们人族的想象能力还是不错的,还有就是。”墨醴说到这里想了想有没有继续说下去,“然后看完一本师父叫来叫我吃饭了。”
柏衍笑了笑,“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都是一些闲书,偶尔看看还可以,切勿当真。”
墨醴当时就觉得柏衍特意说这句话有些奇怪,毕竟柏衍应该没这个闲心管他看什么书。如今想来,柏衍对墨醴平日的行为动作恐怕也算是了如指掌。
墨醴抬头见到河熹的转世刚做好饭叫自己的母亲出来吃饭,两人饭桌上的交谈不过就是老生常谈,母亲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人,女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