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看看二人，唇角一抹得意的笑。
    二小姐是真说到做到！
    答应她让张妈妈倒夜香，果真从张妈妈一进碧溪苑便干起了倒夜香的活儿。
    也让这个从前在下人堆儿里最体面的贱人好好尝尝每天和粪便打交道的滋味。
    还有杨老六，这个负心的男人，也是活该！
    “吆，是你们两个啊，啧啧啧，你们在碧溪苑还住得惯吧？”余氏笑眯眯的看着正用力推车一脸红的二人。
    张妈妈停下推车，直起身来，瞪着余氏：“少在这里阴阳怪气，还不都是你害的！”
    杨老六却是拉了一下张妈妈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冲动。
    余氏轻笑一声：“我害的？难道不是你们二人自找的？你俩躲在马车上快活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
    张妈妈顿时涨红了脸。
    杨老六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反倒是冲着余氏笑了笑。
    “你这是来找二小姐的吧？”
    余氏别过头去：“这你可管不着！”
    杨老六干脆将粪车放下，走近了来，低头小声和余氏说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到了这会子，咱们也还是夫妻……你待会儿进去，不如替我们向二小姐求个情，让她吩咐人给我们换个差事……”
    余氏差点被气笑了。
    她将杨老六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一番，而后叹道：
    “从前我还真是猪油蒙了心，竟没发现你不仅是个没脸皮的，还是个缺心眼的！”
    她为二小姐做事，为的，就是二小姐能替她做主，好好治治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可笑杨老六还要让她反过来替他求情？
    不对，他说的是替他们！
    呸！
    余氏将一口唾沫吐在杨老六身上，转身离去，留下张妈妈和杨老六在原地愤怒地看着她的背影。
    “哼，你如今是看我落魄了，惦记着想和她和好了是吧？”张妈妈有气没处撒，只能和杨老六闹。
    杨老六回头安抚她：“哎呀，你这是想哪儿去了，我没那个意思……我求她，不也是不想让你再继续受苦吗？”
    那日，二小姐虽是带他们回来了，却说好不养闲人。
    他二人没多想。
    他二人只不过是下人，也没想闲着。
    可是进了碧溪苑，碧溪苑的管事嬷嬷说，就只有倒夜香的差事有空缺，再没有其他差事能派给他们了，他们只得认了。
    毕竟，一旦出去碧溪苑，被沈家人抓到，只怕连性命都不保……
    张妈妈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她不是个糊涂的。
    余氏上次能和二小姐的人一起抓他们的奸，今日又顺利进来碧溪苑。
    显然私下里已经成了二小姐的人。
    她和杨老六如今这境况，怕是真的要余氏开口才能改变。
    可余氏怎么可能轻易开口？
    让余氏开口，还不如想办法给二小姐立下大功呢……
    凌风阁。
    “大将军，夫人，杨老六家的过来了。”粉儿进屋回禀道。
    “让她进来。”沈轻因吩咐。
    余氏快步走进屋子，将沈家如今的境况全都说了，等着沈轻因下一步的吩咐。
    沈轻因听完垂眸思索。
    依照余氏所言，沈知年通匪的事儿，老太太和杜氏显然是不知情的……
    沈轻因让余氏先出去外面等着，待她和大将军商量过之后再做定夺。
    余氏前脚刚答应着出去，慕小刀后脚便进来了。
    “公子，夫人，沈知年虽是不得已认下了通匪，可对两年多之前的湖边女童尸首却坚称不知，眼下已经受了刑，昏过去了……”
    慕小刀将公堂上所发生的一切全都讲了。
    沈轻因听得直皱眉。
    那湖中的女童尸首十有八九就是白家村可怜的白小花，可偏偏当年沈知年带着白小花离开白家村以后，白小花的行踪便无人知晓。
    原本沈知年身边是带着两个下人的，可白小花在路边茶摊失踪的时候，下人全都被沈知年支走了，白小花究竟是如何失踪的，全都是沈知年一张嘴。
    “沈知年宁愿被用刑也不肯认，只怕是笃定无人知道内情，才敢死撑着。”一直静静听着的慕北焱说道。
    沈轻因点头：“没错，依照咱们北新朝的律法，他承认通匪，尚有一线生机，可若是承认害了白小花，他便是活不了了。”
    “一线生机？”慕北焱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眼睛一亮：“若是我们断了他这线生机呢？”
    沈轻因看向慕北焱，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能死扛着，一是笃定无人知道内情，其二定然是存有希望，这希望自然是沈家人，除此，却还有一样。”
    “是什么？”
    “依照匪首刀疤刘的供述，这些年，他们分了不少银子给沈知年。可既然老太太和杜氏明显不知道沈知年通匪，那沈知年从刀疤刘那儿得来的银子去哪儿了呢？”
    沈轻因一怔。
    忽而就明白过来了。
    “你是说，他死扛着，是知道自己还有沈家人和银子可以指望？”
    慕北焱点头。
    依照沈知年目前认下的罪责来说，至少会判流三千里。
    三千里流刑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几乎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
    这一生，除了要有强健的身体，另外必得有的便是银钱。
    没有银钱支撑，想要顺利到达流放地，简直是痴人做梦。
    若是旁人，或许不知。
    可沈知年做县丞多年，自然深知其中的道理。
    “若他知道，沈家不管他了，他的银子也全都没了，他还会继续死撑着吗？”慕北焱又道。
    沈轻因唇角微翘。
    那大抵是不会的。
    至少，可以试上一试。
    沈轻因让粉儿叫了余氏进来，对她细细交代了一番。
    直到确定余氏听明白了，才让她回去。
    余氏回到沈家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沈家门口原先围着的闲人已经离去了不少。
    但由于慕北焱和沈轻因的安排，很快又有很多人围了上来。
    余氏推着空的粪车，到了角门喊门。
    杜氏和老太太早已心急的等在里面。
    听出余氏的声音，慌忙让人将角门打开，放了余氏进门。
    几个闲人跟在余氏后面往院里扔脏东西，吓得老太太和杜氏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一直走到离侧门远一些的地方，杜氏才急急的问：
    “快说，老爷他究竟是犯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