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焱走之前留了钥匙给她,她一直随身带着,却还没有进过书房。
书房里已经有二十几日没人打扫过了,地面和桌椅上都落了薄薄一层浮尘,屋内的空气也十分沉闷。
书房乃是重地,平日里也只有少数几个下人能进来打扫,其余人等是不能靠近书房的。
沈轻因吩咐粉儿打开窗子后,也没有再叫其他下人过来,而是亲自去擦拭书桌上的浮尘。
她仔细将书桌擦拭干净,便开始整理桌上面的书籍。
慕北焱的书籍种类很多,除了兵法谋略,天文地理,甚至还有四方游记,书法字画。
沈轻因一边整理一边忍不住翻开一些有兴趣的书去看,整理的很慢,不知不觉竟然从午后待到了天色近黄昏。
“夫人,天色不早了,该去陪太夫人吃晚饭了。”粉儿提醒道。
沈轻因不得不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的一本游记:“好吧,那明日再来。”
就在她试图将一摞整理好的书放入身后书柜的时候,意外发现书柜的一排排书中间,竟然放着一个精致的长方形木匣子。
从形状看,该是一幅画。
沈轻因起了好奇之心,书房中有不少画,却独有这一个精致的木匣,里面难道是装着什么大家的真迹?
她将匣子拿到书桌上,打开来,里面果然是一幅画。
沈轻因小心翼翼将画儿展开,顿时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名家真迹,而是一幅人物画像,画像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轻因。
“啧啧,原来是大将军画的夫人的画像!”粉儿替自家主子高兴。
大将军是真心喜爱夫人的!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珍藏夫人的画像?
不过,很快,她的表情又变得不可思议起来,“真是怪了,这画像的确是夫人您没错,可这显然是前年的您——您看您身上这件杏色棉衣,前年穿过之后染了许多污渍,就再没穿过了——”
粉儿的眸光中闪着诧异,她抬头看着沈轻因:“可是前年大将军根本没有见过您,他怎的就画了这副画?”
沈轻因的思绪早已飘远。
粉儿说的不错,打开画的一瞬间她便认出来了。
这画中画的虽是她,却是前年的她,确切的说,是前年冬天的她。
前年冬天,玉湖县一带的天气怪得很,忽冷忽热,不少人都染上了时疫,每天都会有人因此死去。
官府临时将染病之人统一集中到了城西的一座道观,原是派了人照顾他们生活和医治,可后来染病的人太多,便顾不过来了,许多染病之人不等病死,却先饿死冻死了。
那道观离沈家不算太远,沈轻因那时候常隔三差五溜出去帮着照看那些病人,还会给他们送一些吃喝和药草。
画中那件杏色的棉衣,本是当年新做的,但后来在照看病人时候,染上了许多污渍,清洗不掉,便再没穿过。
能画出这幅画的人,明显是在那段时间见过她的人。
“夫人,你看,这匣子里还有东西。”粉儿从里面拿出一块绸布来,绸布里似是包着什么东西。
沈轻因接过来,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鸡心形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两条小红鱼。
她心中一惊,拉开荷包口查看,发现里面还有几粒碎银。
将碎银倒出来数了数,共计一两二钱三百文。
没错,是她的钱袋子,就是她的!就连里面装的钱数也是一文不差。
两年前的一幕,立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那日,她又偷偷带着粉儿从侧门溜出去,买了些吃食给道观里的病人送过去。
哪知,就在经过道观附近的一个路口时,一辆马车忽然疾驰而过,眼看着就要将她撞飞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如闪电般出现,有力的臂膀将她迅速揽到一旁,她才幸免于难。
而后,她朝着恩人感谢,意外发现刚刚为了救她,恩人身上所穿的外袍被马车勾破,她提出要买一件新的给他,他却说“不必了。”
她不管,直接丢下自己的钱袋子给他,要他自去买一件,便领着粉儿跑进了道观......
此刻想来,那日救她的必然就是慕北焱。
因为她每次去道观,面上都是用布遮着的。
唯有那一日,她被他揽过去的时候,遮面的布曾经掉落,露出过她的真颜......
只是当日,慕北焱戴着兜帽,只露出两只眼睛,她并未看到他的脸.....
沈轻因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荷包。
原来他们的缘分早就开始了......
沈轻因和粉儿一道儿,将荷包和画像收好,放回原处,去陪太夫人吃饭。
当夜,沈轻因想了许多。
次日一早,她再度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什么,你想去西疆找炎儿?”慕太夫人听完沈轻因的话吓了一跳。
“是,希望祖母成全,我会乔装打扮,悄悄去——”她已下定了决心。
慕北焱说了让她在府中乖乖的等着。
可她如何能等?
算着时间,再有十几日,他就该出事了......
无论他先前如何说一定会记得她说的话,她也不能够放心。
她等在府中,只会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一睡过去便会噩梦缠身。
“因因,祖母知道你不放心炎儿,可是去了,只怕他更加分心——何况,这一路上路途遥远,艰难险阻,祖母如何能放心?”
太夫人摇着头,认定这样做是不明智的。
沈轻因也知道太夫人的话有理。
只是太夫人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知道慕北焱将有一场劫难。
可她又不得不告诉太夫人。
她若去,便只能悄悄的去。
还须得太夫人在府中为她遮掩,免得外面各府的眼线察觉。
“祖母,孙媳近日做了许多不好的梦,爷爷忧心,若是不去,孙媳无法安枕......希望祖母能够体恤......祖母若是不同意,孙媳便——”
沈轻因的声音很小,语气却很坚定。
后面的话她没说,慕太夫人也听明白了。
显然是说,若不让去,便要偷偷的去.....
这是铁了心的一定要去啊!
她还从来没见过沈轻因有如此执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