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是叹息一声：“大唐的周围，强敌环伺。”
    “东突厥虽灭，然大唐北有薛延陀，西有西突厥，而大唐内部多次南征北战，又连年对西域用兵，国库和百姓负担极重，实在不能再添吐蕃这一劲敌了。”
    她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戚：“和亲，公主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随和亲公主而去的陪嫁，谷物、工匠、文学、财帛……”
    说穿了，和亲就是变相的割地赔款，以求贿赂敌国，息止兵戈。
    不过这里割舍的是公主，赔款赔的是公主的嫁妆。
    双方表面上和同一家，但嫁公主的那一方只是面子上好看一些而已，口头上占些便宜，和敌国翁婿相称，其余半点实惠也捞不着。
    等到了翻脸的时候，该打打，该杀杀，谁也不顾忌谁。
    席间女郎、郎君们想明白这一点，无不叹息出声。
    李昭笑眯眯地对颜如是道：“你说的很不错，张夫人，重赏。”
    她又挑出几张纸：“这些文章的主人，也赏。”
    “臣等叩谢玄尊天恩。”席间众人喜不自胜，忙行礼谢恩。
    李昭出手很大方，最好的奖品是一对品相上乘的绿琉璃莲花碗和二十匹绢罗、一金罐贡茶，最差的也是一套金杯银壶、一套文房四宝，余下者各赐笔墨纸砚一份。
    得了赏赐，树林中气氛更加和乐了。
    李昭趁机开启“书法大家”技能，在伪装天书的【子母书】母卷上，落下了笔。
    在众人眼中，玄尊是在写功课，张夫人抽空瞟了一眼玄尊的字迹，发现对方写的字体缥缈如云，极难识别。
    她不无敬畏地想：玄尊写的，应当是天上神文吧。
    人类对不可知的神秘事物总是充满了敬畏。
    系统助手青鸾却表示，什么天上神文，道教正经云篆了解下？
    李昭没有书写云篆这个技能，不过她可以薅系统羊毛，来装这个逼啊！
    系统宇宙通用输入法里直接输入，找到云篆字典，选一些字照着描边，伪装书写神文，简单得很呐！
    李昭一边书写，一边道：“唐太宗和亲吐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时的大唐，尽管兵多将广，却奈何不了吐蕃。”
    颜如是所说的和亲原因，不过是一小部分。
    “因为吐蕃，极占地理优势。”
    李昭回忆起吐蕃的国土图，长长叹息：“吐蕃位处青藏高原，而大唐将士不习惯高原作战，根本打不进吐蕃，而吐蕃却可以凭借地理优势，在保全自己的同时，骚扰大唐边境。”
    “要不是吐蕃人的体质不适应平原作战，这中原早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李昭至今还深深记得，吐蕃流传的那句俗语：“吐蕃曾经扬言，汉人——永远越不过乌海。”
    乌海，吐蕃的边防重城，在今青海省西宁市南喀喇海附近。
    “唐军攻打不下乌海城，且吐蕃地方荒凉贫瘠，种不了地，就是俗称的不毛之地。”
    “占领吐蕃，后续治理难度大，行政军事管理成本太高，吐蕃本身的价值不值得大唐费心思占领。”
    “所以，大唐不怎么出兵攻打吐蕃，而是通过扶持吐谷浑、各羌族、西域诸国，来防御吐蕃。”
    “包括后来设立的安西都护府，很大一个功能就是对抗吐蕃。”
    青鸾不理解：“扶持别的国家来对抗吐蕃？这不是太费心费力了吗？”
    “唐太宗就没想过办法，灭掉吐蕃，一劳永逸？”
    就算暂时打不进去，也会想个办法吧。
    李昭无奈：“怎么没想过！”
    “大唐和吐蕃往来这么频繁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得到吐蕃的地形图，探听吐蕃内部消息。”
    李昭不爽道：“可惜，正如颜如是所说，大唐的敌人太多了。”
    “唐太宗暂时无法灭掉吐蕃，哪怕松州之战大唐胜利了，他也只能以和亲的方式，与吐蕃交好。”
    唐太宗当时答应和亲吐蕃，完全是被局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李昭冷哼：“你看啊，吐蕃在大唐的松州屯兵，还主动进攻大唐，敢做这种事情的东突厥、薛延陀、西突厥是什么下场？”
    “吐蕃又是什么下场？”
    薛延陀、西突厥、东突厥，惨死在大唐铁骑蹄下的蛮夷三兄弟。
    早在贞观年间，它们就接连手拉着手，下去见二凤皇帝的上一个敌人——李建成了。
    至于吐蕃？
    不好意思啊，人家还活得好好的呢，太宗嘎了它都没嘎。
    青鸾尴尬：“吐蕃还在。”
    吐蕃策划了那么多场袭击大唐边境的战争，烧杀大唐子民无数，却依旧屹立于青藏高原，甚至还与大唐结下秦晋之好。
    “文成公主进藏，对于打赢了战争还要选择和亲的天策上将而言，堪称毕生之耻。”李昭如是说道。
    她哼笑一声：“换做以往，天策上将早踏平吐蕃，把松赞干布抓来，和颉利可汗一起充当大唐歌舞团的台柱子了。”
    “还和亲？哼。”
    上一个敢给唐太宗胯下之辱受的，还是东突厥的颉利可汗，后者很光荣的在贞观年间成了大唐歌舞团的扛把子。
    松赞干布，不，是吐蕃牛逼得多，照脸给了唐太宗一巴掌，居然还能做大唐的女婿，和大唐以近乎平等的姿态来往。
    这是亚洲绝大多数国家，都做不到的事。
    李昭几乎能想象到，彼时的唐太宗见到笑眯眯来求亲的禄东赞，心里有多冒火。
    二凤皇帝（内心咬手绢ing）：啊啊啊啊！朕不能气，不能气，发兵也灭不掉吐蕃，得不偿失。
    二凤皇帝（自我催眠）：朕要忍住，忍住，绝不能当场暴起一槊捅死这些混蛋！
    青鸾也暗自点头：“也是，听说禄东赞来求亲的时候，唐太宗还为难了他好几回的来着。”
    “堂堂天策上将，不能把吐蕃赞普捆到长安，做大唐留学生就算了，居然还要靠小把戏为难吐蕃臣子，送公主和亲，心里指不定多憋屈。”
    青鸾这么想着，心里都要替二凤皇帝叹气了。
    二凤皇帝暴风哭泣：嘤嘤嘤~~朕真的很委屈啊！！
    打了胜仗不能叫吐蕃跪地称臣，送国王入京为质就算了，居然还要和亲，以示笼络！
    这不止是皇帝的无奈，更是整个大唐，一个世纪强国的无奈。
    李昭心情复杂：“站在男性视角上，他们可能只看见吐蕃成为大唐番国，文成公主进藏，促进大唐吐蕃的交流，然而许多历史事件换了角度来看，真心恐怖。”
    “站在女性视角上，往小了说，我们能看见文成公主远嫁异域的孤寂痛苦。”
    “眼界再宽广点，却能看见整个大唐的无奈与悲哀。”
    青鸾感慨：“没错，女性视角与男性视角下见到的东西，真的很不一样。”
    “我们现在很需要女性视角。”
    “颜如是，是昭昭你选定的未来史官，对吗？”
    青鸾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