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汪洋躺在桥面的水泥地上,面色血红,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如一只烤熟的大虾蜷缩着双腿,双手紧紧抱着肩膀。
即便现在是夏天,夜晚的温度在25度以上,依然不能阻止他身体不停的颤抖,中午经历的打击,加上突如其来的暴雨,衣服未干接着又吹了空调,让原本身体健壮的他再也扛不住。
此时,汪洋的大脑里已经一片混乱,唯一清晰的感受,就是痛、冷,全身钻入骨头的痛,身体如坠冰窖的冷。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这一晚,这是汪洋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山海紫园,王语彤卧室。
方静云端坐在王语彤床前,拉着自己孙女的手,家里其他人都被她赶走了,她要和自己宝贝孙女聊一聊汪洋,虽然已经在水上乐园见过一次,但她想知道自己孙女眼中的汪洋是什么样子的。
从小就王文德夫妇和王语彤最是亲近,有什么悄悄话,也都是和他们说。
“趁现在没人,跟奶奶讲讲你的小情郎吧。”见王语彤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方静云开玩笑道,“那天在水上乐园,我就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人,一般人可做不到。”
“奶奶~”王语彤脸色微红,娇嗲,“你笑话我。”
“哪有,我哪次不是向着你,我这不是得了解一下我未来的孙女婿么。”方静云拉着王语彤的手,一脸慈爱的看着孙女。
事到如今,随她的意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况且,汪洋这孩子至少人品是没问题的,而且朴实,一看就不会有什么坏心眼,现在他还年轻,好好培养未必没出息。
“你还说……”王语彤白了奶奶一眼,不过大眼睛里却闪着幸福的光,奶奶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足以让她开心了。
“好好~奶奶不说了,那你跟我说说他嘛。”方静云呵呵笑。
她也年轻过,虽然她们那时都是先结婚后恋爱,但王文德很喜欢她,也很宠她,王语彤眼里的光,她懂。
“其实我喜欢上他,并不是因为他救了我……”想起汪洋,王语彤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开始上扬。
“不是因为他救了你?”方静云有些惊讶,“电视剧里不都是演英雄救美,然后美女爱上英雄嘛。”
“嗯,那个只算让我有机会认识他。”王语彤慢慢的陷入回忆,“后来我们在学校水房遇到……”
“你知道嘛奶奶,他提了八个大水壶,就咱家里那种特别大的……”王语彤一边讲一边用手比划。
“这么多呀,然后呢。”方静云也是一脸好奇,她很难想象一个人提八个水壶。
“然后其中一个水壶炸开了……”王语彤脸上笑意更浓了。
缘分,真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
“啊?!”那时王文德夫妇还在国外,王语彤被热水烫伤的事情,家里怕老两口担心,并未告诉他们。
“然后热水就溅到我腿上了……”说着,王语彤挽起睡裤,指了指被烫到的小腿。
原本被烫伤的小腿,早已光洁如初,只是被烫到的地方,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有很小一点白色的印记。
这个印记,会连同那份回忆伴随王语彤一生。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爸妈怎么没和我们说?”方静云一脸的担忧,怎么自己出去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不没事了嘛~”王语彤又给了方静云一个卫生眼,然后放下裤管。
“后来,他就帮我冷敷……把我抱到医务室……”说着说着王语彤脸就红了。
“你知道吗奶奶,他抱着我往医务室走的时候,我特别特别心安,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我在公园摔倒,爸爸抱我去医院那次一样,虽然身体很疼,但心里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王语彤大眼睛一边看着奶奶的眼睛,一边诉说着,仿佛再一次回到那时的场景。
床边的方静云,望着正在深情诉说的孙女,一时间似乎也身临其境,作为女人,她自然知道有人依靠的感觉是多么幸福,如此也难怪自己孙女会喜欢上这孩子了。
“那然后呢?”方静云慈爱的摸了摸王语彤的脑袋。
“后来,我就开始主动接触他,你知道吗,开始他还对我爱搭不理的呢……”
“奶奶你到床上来,我靠着你说……”王语彤怕方静云坐久了累着,伸手就拉她上床。
……
就这样,女孩子靠在自己奶奶怀里,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个晚上……
夜晚,宁静再次笼罩整个乡村,不比城市,天一黑,整个世界就安静了,只有偶尔出现的狗叫声。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汪洋家门口。
“大哥!在家吗?”
是汪洋二叔站在院子外面用竹子编的门前,看屋里亮着昏暗的光,就冲里面喊了一声,接着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狗叫。
他原本是想早来通知的,结果因为收麦子的机器排队,等到他收完已经是晚上了。
“在家呢,谁啊。”汪父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接着便是开门声。
“是我,安国。”
“是安国啊。”汪父拿出钥匙,打开门子上的锁,“快进来吧。”
“我就不进去了,洋洋下午打电话说这个月不回来了,让你把干粮明天让车带过去,他到车站去取。”汪安国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支给汪父点上,“我本来是想下午就过来说声的,被地里的活耽误了。”
“他没说为啥不回来?”汪父赶紧用手捂着打火机,吧嗒了两口。
“没说。”汪安国摇了摇头,“对了,他说让放明天10点的车上,别忘了啊,我走了,干了一天活,累。”
“你慢点啊……”汪父招呼一声,便重新锁上门,回了屋里。
“啥事啊?”汪母正在做饭,见丈夫回来,转头问道。
“洋洋他二叔,说洋洋打电话回来,让把干粮用车带过去,他不回来了。”汪父吸了口烟,坐到灶台旁,往里面塞了一把柴草。
“干粮我一会就给做,问题是钱怎么办?”汪母皱了皱眉头。
下学期的学费都还没凑齐,这几天准备秋种又买了不少化肥,家里的钱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等会你看看还有多少钱,有多少先给多少,等把麦子卖了我去市里给他送去。”汪父狠狠吸了几口,直到烟已经燃到烟蒂,他才不舍的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