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上午第三节物理课，许昕用力敲了敲讲桌，脸色瞬间变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好气地瞪着汪洋。
    如今汪洋的物理成绩那可是让她心满意足得很，这几次月考都在 90 分以上，平时上课回应她那叫一个积极踊跃，可今儿个不知犯了啥邪，这孩子眼神直勾勾的，对她的问话竟然充耳不闻。
    汪洋坐在座位上像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似乎压根就没听见许昕的话。
    刘星赶忙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他，“老师叫你呢！想啥美事呢？”
    “啊……”汪洋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一脸懵圈地看着许昕。
    “坐下吧，昨晚没睡好吗，精力这么不集中。”许昕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仍旧温和，“好好听课，马上高考了，一刻都别想放松知道吗。”
    “好的，谢谢老师。”汪洋苦笑着坐下。
    他哪能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一整个上午，他都使尽了浑身解数让自己的精力集中起来，可只要一坐下，脑子里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冒出各种乱糟糟的念头，怎么都刹不住车，更别指望能集中精力学习了。
    唉，既然已经没了退路，那就赶紧结束吧……汪洋在心里默默念叨。
    ……
    叮铃铃……放学铃终于欢快地响了起来，汪洋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脸上的痛楚总算是被强装出来的笑容给替代了。
    “走吧，吃饭。”汪洋站起身，硬装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说道。
    只是，周围几个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眼神里同样充满了疑惑不解。
    这段时间，汪洋完完全全就是个学习机器，别说是上课走神，就算下课那也是雷打不动。
    今天不对劲，这是几个人心里共同的想法。
    “咋了，干嘛都这么盯着我？”汪洋尴尬地咧嘴笑笑，硬装轻松地说道。
    他压根不敢去看王语彤，他已经用尽所有力气把对她的感情死死压住，只要再感受到一丁点儿温暖，内心的情感怕是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
    “你咋回事？”开口的是刘星。
    “没事啊，走啦，赶紧吃饭，还要回去休息呢。”说完也不理会几人，脚底抹油似的率先出门而去。
    “奇怪……”陈曦摸了摸下巴，摇摇头，以福尔摩斯·陈的敏锐直觉，这家伙肯定有啥惊天大秘密瞒着她，必须找个时间好好审一审。
    ……
    食堂里的汪洋总算是没露出啥马脚，一切都跟往常一个样，直到看着王语彤拉着陈曦回了宿舍，汪洋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那就开始吧……汪洋痛苦地长叹一口气。
    身旁的林妍依旧满心狐疑地看着他，自从那次林妍跟着他一起回教室之后，每天吃完午饭都是两人一起回教室，刘星和孙政要么脚底抹油早跑了，要么磨磨蹭蹭晚跑，似乎在故意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你到底咋了？”林妍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着急忙慌地问道。
    “林妍，我有个事儿想求你。”汪洋睁开眼睛，拳头攥得紧紧的，语气痛苦得像是要哭出来。
    “你到底咋了？有事儿你直说就行。”林妍满心不解的同时，心里头竟然闪过一丝惊喜。
    “我们去那边亭子说吧。”汪洋抬手指了指那个情侣们爱得死去活来的凉亭。
    林妍脸上瞬间乐开了花，这可是被称作情侣亭的地方，虽说这会儿是大白天，这难道算是约会？
    ……
    两人来到凉亭里，曾经的一幕幕像炮弹一样狠狠地砸在他的脑海里。
    一直坚守……
    海枯石烂……
    这是他这一生中许下的最庄重的誓言。
    可同样是在这个地方，他却要亲手把它砸个稀巴烂！
    汪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地坐在石桌旁，双手抱着脑袋，不要命似的使劲撞着面前的石桌。
    “你到底咋了！”见这情景，林妍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抓汪洋的手。
    汪洋终于不再拿头撞石头了，可他的额头已经有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林妍急忙拿出手绢要给他擦拭，却被汪洋伸手挡住。
    “对不起。”汪洋随手抹了一把额头，然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儿，不用管我。”
    “你到底咋了？你想把我急死啊？”林妍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恼怒，从上午她就看出汪洋不正常，可不管发生啥事儿，也犯不着拿头去撞石头吧，到底是啥事儿能把他逼成这样。
    “嗯，我想求你和我演一场戏。”汪洋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请人家女孩帮这种忙，确实是有点太过分了。
    “演啥戏？”林妍更迷糊了。
    “因为一些特别重要的原因，我必须让彤彤离开我，嫁给林向阳。”汪洋闭上眼睛，脸上的肌肉不停地颤抖着。
    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的犹豫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寒意。
    “我想假装喜欢你，让彤彤放弃我，让她觉得我是个渣男。”汪洋看着女孩，眼中多了一丝乞求。
    当林妍听到前一句时，脑袋嗡的一下，心里不禁惋惜得不行，好好的两人咋就要分开了呢，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紧接着心里就乐开了花，这样是不是汪洋就归她了，她再也不用忍受暗恋的煎熬，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喜欢他了……
    可是，当听到后面那句话时，林妍心里头的喜悦瞬间被无尽的委屈和痛苦冲得烟消云散。
    此时她啥声音也听不见了，满脑子就只有那句——假装喜欢你。
    呵呵，假装……
    他从来就没喜欢过自己！
    都是假装的！
    凭啥让我陪着演！
    凭啥！
    假装……
    ……
    “林妍……”见林妍半天没反应，汪洋站起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个忙我帮不了！你爱找谁找谁！”不知啥时候，林妍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女孩扔下这句话，抹着眼泪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汪洋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凉亭里，张着嘴，满脸的不知所措。
    这是啥情况？刚才还好好的，咋突然就哭了？自己又说错啥话了？
    可是，如果她不帮忙，自己又该咋让王语彤放弃呢，难道直接说我不喜欢你了？最关键的是得让她同意跟林向阳订婚……
    汪洋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
    一整个下午，后排的气氛变得诡异得要命。
    汪洋不吭声，闷着头看书。
    林妍不光不说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王语彤还是黏着汪洋，可看到汪洋认真学习的样子，又不忍心去打扰。
    陈曦最近特别努力，也很少开口。
    那刘星和孙政就更不敢吱声了。
    就这么一直熬到了放学。
    ……
    下课铃刚一响，生物老师的脚刚一踏下讲台。
    “刘星！你去后面坐！”林妍就跟一阵风似的出现在刘星身旁。
    这语气，重得能把地砸出个坑的肯定句，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啊……”刘星一抬头，撞上女孩那冷得能结冰的眼神，小心脏猛地一哆嗦，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快得都能出现幻影了。
    这个状态的女孩哪还是女孩呀，简直就是一只凶猛的母老虎，胆敢拒绝，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刘星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想都不想，点头、起身、让座，一气呵成。
    “我说的换座位。”
    恍惚间，刘星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地球上某个原始森林的阴森山洞里，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啊，换换，马上换！”
    刘星的手脚快得跟闪电似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把他的桌子往走廊里拖。
    他和林妍是前后桌，只要把桌子拖到一边，把林妍的桌子挪到前面就大功告成。
    只用了不到三分钟，众人还没从惊得下巴都掉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两人就已经换好了座位。
    包括汪洋在内，所有人都傻愣愣地看着林妍。
    可惜，女孩一个字都没解释，看都不看任何人，拿着饭卡就风风火火地出了教室。
    包括汪洋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脸懵圈，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
    汪洋懵的是，中午拒绝了，她现在搬过来是要闹哪样？
    其他人懵的是，平时温柔得像只小兔子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凶巴巴的模样？
    “林妍这是咋了？”直到林妍的背影从教室消失得无影无踪，王语彤才转过头，满脸奇怪地看着汪洋。
    “不知道呀……”汪洋无奈地耸了耸肩。
    “算了，我们走吧。”见汪洋也是一脸茫然，王语彤也没再追问，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儿打鼓，刚才林妍好像就是冲着汪洋来的。
    “那个……彤彤……”汪洋突然变得结结巴巴的。
    “怎么了？”王语彤已经收拾好东西，却见汪洋还跟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你怎么还不收拾东西？”
    “那个……我今晚不想回去了……我今天想住在学校……”汪洋的目光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飘，根本不敢和王语彤对视，而书本背后的双手，早已紧紧地握成了铁疙瘩似的拳头。
    “什么意思？你到底咋回事？昨晚我妈是不是又跟你说啥了？”王语彤放下手里的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汪洋。
    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不想回家了呢？
    “没有……许阿姨昨晚就是问我还缺啥，以后考哪个大学要给我出学费……”汪洋开始胡编乱造，他得想法子打消女孩的疑虑，让这事儿看起来顺理成章。
    “那你为啥不回家？今晚还有张俊老师的课呢。”女孩不依不饶，这些理由在她这儿根本就过不了关。
    “我这段时间过得累得要死，我想歇一歇……”汪洋猛地一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女孩的眼睛，这句话，真是从他心窝子里掏出来的。
    “每次去你家，那压力跟山崩似的压过来，周围所有的东西都赶着我往前跑，我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汪洋的眼睛里闪着一团乱麻似的光，女孩一时间根本搞不明白里面的意思。
    “累了就歇歇，没人逼你这么拼不是，大不了以后我养你，再不行咱们以后就开个小店，我也不管et了，你也别想那么多，咱们就过平平常常的日子。”
    女孩走上前，轻轻拉起汪洋的手，眼睛里满是心疼，她从来没想到汪洋会这么累，她光为他取得的成绩高兴了，完全忽视了他的付出。
    “对不起……”女孩满脸都是愧疚得的神情。
    汪洋慢慢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女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女孩的心思，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难受。
    彤彤，等我，等我六年，如果我们有缘，六年之后我一定再出现在你面前，随便你怎么惩罚我……
    汪洋死死咬着嘴唇，上面已经有鲜红的液体渗出，可他却恍若未觉。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选的，以后我不跟你回去了，我累了。”说完，汪洋冷冰冰地甩开女孩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教室外走去。
    “汪洋！”女孩猛地转身想去抓汪洋的手，可汪洋已经大踏步离开了。
    不过离开时，汪洋却深深地看了陈曦一眼。
    女孩下意识地要去追，手臂却突然被陈曦紧紧拽住。
    “你干嘛！松手！”王语彤拼命挣扎着想甩开陈曦的手，可后者居然又伸出一只手抓住她。
    “你让他走吧，他都是大人了，咱们得尊重他的决定。”陈曦的脸上又露出那种老练深沉的表情。
    她大概猜到汪洋的想法了，想必昨天肯定有人跟他说了啥，刚才看她的那一眼，她就知道汪洋一定是有事。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用两只手紧紧抓住王语彤的胳膊。
    “让他自己安静安静吧，别给他太大压力。”见王语彤不再挣扎，陈曦这才慢慢地松开手。
    “肯定是昨晚我妈又跟他说什么了！我这就回去问她！”
    王语彤眼睛都红了，她连桌子上的包都没拿，就直接冲出了教室。
    陈曦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急急忙忙抓起桌子上的包，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
    没一会儿教室里就只剩下刘星和孙政在大眼瞪小眼。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孙政像个木偶似的扭过头，看着刘星。
    “不知道啊，怕是要出大乱子吧……”刘星直摇头，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走，去食堂。”孙政一下子想起什么，火急火燎地出了教室。
    ……
    汪洋根本没去食堂，出了教学楼，他茫然无措地东张西望，这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唯一清楚的就是尽可能地少见到王语彤。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就只能狠下心，绝对不能拖泥带水，不然只会让两人的心更痛。
    汪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池塘边的凉亭旁。
    歪歪斜斜地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池塘里的荷叶，汪洋脑子里全是和王语彤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眼泪不知不觉已经把他的脸浸湿了。
    还有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已经刻在他生命印记中的女孩了。
    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于梦中，伤痛能随梦醒消散，可此刻的痛苦，却是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