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回到老年公寓时，夜幕已然降临，错过了晚餐时间。
    站在红门前，牛马低声商量了几句。
    牛头人从燕尾服口袋中，拿出一块面包递给陆忘。
    “这是为你留的，仅此一次，是看在你们不摄入食物身体会无法运行的份上，不要多想。”
    “谢谢。”
    陆忘接下面包，快速吃完，一个人回到楼上。
    十点后，处理好王余生老人，陆忘离开208房间，走进了走廊尽头的宿舍。
    说是宿舍，里面不过是另一间停尸房。
    没有尸体冷冻柜的停尸房。
    阴冷的室内，整齐地摆放着十张铁架床，其他玩家都已经躺上去，将身体缩进裹尸袋里，拉链拉到了脖子。
    仿佛这样能让他们感到安心。
    此刻，大家都已经彼此熟络，正在聊天。
    “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合理！”
    说话的人叫「长条白板」，虽然id不是他的，但人如其名，身材又高又瘦，没有腰，前后都平得像块板。
    长条白板下意识地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神色严肃道：
    “马头人说我们是死人对吧，可是为什么我们还能吃饭喝水？还能感到疼痛……几乎跟活人没什区别。”
    “但要说我们是活人，却不能穿衣服，东西在手上也拿不久，最离谱的是，我们不能呼吸，却能闻到气味！”
    一个体型匀称，皮肤黝黑的板寸头青年回道：
    “你都能接受自己穿进一个游戏这么离谱的事，现在居然纠结合不合理？现在我们都不在以前的世界，管他合不合理，按着系统说的做就行了呗。”
    陆忘走到大家给他留的铁床前，躺进裹尸袋。
    蝉冥就在隔壁，他套着着黑色的裹尸袋下床，像袋鼠一样跳到陆忘面前，递出一张纸条。
    “陆哥，这是我跟大家统计的今天遇到的事情。”
    那张纸从蝉冥手中滑落，掉到陆忘手中。
    因为每写几个字，手就拿不稳笔，所以很多字都歪歪扭扭。
    看得出蝉冥已经尽力，陆忘称赞了他一声，接着目光扫过一行行内容。
    其他人的遗愿任务都不相同，房间里出现的死亡隐患倒是差不多，只是他们没遇到诡怪，他们照顾的老人，也没有做那个古怪的梦。
    可能是诡怪都只有一只，需要挨个惊吓老人，梦里的诡还没得手，柜子里的小孩诡，和放录像带声东击西的女诡又被陆忘制服，所以其他玩家没遇到。
    也有可能，是因为王余生老人特殊，选择他的难度比其他老人高，面对的诡怪也就更多。
    蝉冥还写了大家如何处理隐患。
    是有人从小就坐在村子里听老人讲故事，对怪谈十分熟悉，提醒了其他人才度过今天。
    不得不说，这批新人中的新人比真正的玩家更团结。
    到目前为止，陆忘都没看见自以为是的傻子，和高傲的独狼，背地里坑队友的人更是没出现。
    就连肥肉男人那样粗鄙不堪的家伙，现在也都为了活命没了色心，跟大家相处得还不错。他的肩膀似乎不痛了，聊天的时候手舞足蹈。
    陆忘的手指变滑，手里的纸掉了下去。
    套在蝉冥身上的裹尸袋也滑了下去，露出下面白得发光的纤弱身材。
    “呃……难怪有拉链……”
    蝉冥爆发出一阵咳嗽，红着脸捡起地上的裹尸袋，这次脸都收了进去，拉链拉到头顶。
    一眼看过去，如同一只黑色裹尸袋精站在陆忘面前。
    “是这样的，他们愿意告诉我这些，是想求你帮助，他们说不管你帮多少，如果他们活着回去，到时你想要什么都行。”
    蝉冥说这些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停止讨论，所有视线齐刷刷看向这边。
    陆忘问：“如果我要的，是他们支付不起的呢？”
    肥肉男人立马说：“你要多少钱，我们一定想办法！我们可以打工一辈子还钱！”
    “我是指，如果我要的，是你们的命。”
    肥肉男人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洛川井从裹尸袋里伸出一只手，指向阿耶：
    “她是大学生，从山沟里考出来的大学生，家里给的一个月生活费也就300，还需要自己不断打工才能在魔都活下去。”
    她再指向肥肉男人：“他是个保安，有糖尿病，每个月的工资都花到了胰岛素上。”
    洛川井的指尖从剩下的一个个人身上扫过。
    “他小时候生病被家里人丢了，长大后想要找到亲生父母，背井离乡，结果在路上被骗掉了钱，一路流浪到魔都。”
    “他因为成绩不好，没读大学，一个人在魔都送外卖。”
    “他是个来魔都打工的社畜，因为工作太累加班太多，患了癌症，不忍心告诉家里，就继续一个人住在廉价的隔断间里，每个月依靠写小说过日子。”
    ……
    最后，洛川井指向自己：“我在建筑工地上班，每天要跟男人一样干不知多少苦力活，工资只有四千。”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们都是穷人，我们的命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但如果你一定要的话，先拿我一个人的命够不够？”
    沉默了两秒，阿耶也说：“不够的话加我一个。”
    旋即，其他人都接连答应。
    他们误以为陆忘是需要器官救人，话说到做到，救命之恩，他们也愿意回报。
    “我们愿意给你命，但是希望你能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来到了这里，都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至少，至少给我们一天，让我们向家人朋友道个别，不然等我们失踪了，警察找到你会使你陷入麻烦。”
    显然，他们都还不知道，在现实中，他们早就已经失踪了。
    永恒生命抓人时就给他们注射了药物，没人记得被关在地下室笼子里的那些日子。
    蝉冥有些触动，拉链下到眼睛，见到陆忘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不愧是诡怪，他无法与人类共情。
    蝉冥咳嗽一声，问：“要帮他们吗？这些人如果能活着出去，交给调查部，是作为剿灭永恒生命最好的人证。”
    陆忘掀起眼皮看了看他，目光远移，看向其他人。
    淡声开口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今天在外面，看到的丧尸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