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大家都报完平安,只有肥肉男人迟迟没有说话。
察觉到异常,洛川井压低声音喊了一声肥肉男人的id:
“喂,梅川茬子,你还好吗?”
又等了一会,她准备喊第二句,陆忘忽然说:
“没关系,你可以说话。”
肥肉男人这才出声,颤抖着说:“我……我的袋子里,有颗人头……”
此言一出,其他人脑袋轰的一声,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陆忘:“你打开数据面板,看看数值有没有减少。”
等了小会,肥肉男人颤声问:“是那个什么精神值生命值什么的吗?”
“是的。”
“没……没有变化……”
男人刚说完,又慌慌张张开口道,
“不对,刚刚精神值少了,系统提示说我……我过度紧张……”
“嗯,知道了,接下来放轻松,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就好。”
陆忘的指示如同一针镇定剂,肥肉男人声音中的颤抖有所缓解。
“我……我不会有事吗?”
“只要你别再打开拉链,别再过度紧张,当那东西不在,就不会有事。”
“哦哦……哦……好。”
肥肉男人悄悄收回手,身体也僵硬地往一旁挪了挪。
汗水黏住了后背和裹尸袋,刚一动,人头也跟着滚动,大把头发紧紧贴到了肚皮上。
男人暗骂一声,赶紧停住。
浑身紧绷,再也不敢动。
系统提示,精神值降低到了60。
虽然人头还没做什么,可男人有一种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冷静下来,今晚得交待在这里。
他现在像尸体一样躺在裹尸袋里,皮肤隔着袋子,感受到身下铁床的冰冷刺骨,耳边还充斥着嘈杂的吵闹声,这样的环境,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为了活命,必须得控制住自己!
肥肉男人拿陆忘的话作为求生稻草,强忍着不去想那颗人头,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背起了小区住户八卦。
“21号楼302,夫妻总是大晚上在天井吵架,每次男的都吵不赢,被关在门外嚎啕大哭。”
“……19号楼5楼的老婆婆,将儿童车和玩具堆得满楼道都是,还每天在天井带孙子,哄孩子的时候总是鬼喊鬼叫,吵得整栋楼都听得到。”
“23号楼604的住户将鞋柜放在公共区域,结果被偷了,找其他6楼的人赔偿,结果是7楼老太太拿去卖废品了。”
“15号楼的小孩在小区门口用玩具枪打狗,被狗咬了吵着要赔钱,还要验血做全身检查,结果查出血型跟父亲不对。”
“7号楼有个男人天天偷别人家订的牛奶。”
“12号楼有一家人总拿别人快递和外卖……”
……
这一晚,时间对于男人而言,过得格外慢。
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直到大脑宕机,晕了过去。
宿舍外的吵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
终于,太阳重新出来。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大家的裹尸袋。
玩家们迷迷糊糊睁开眼,先后拉开了拉链。
“大家都还好吗?”洛川井的嗓子十分沙哑。
“没事。”
“人都还活着。”
经过一晚的睡眠,大家的肢体变得十分僵硬。
身体与灵魂之间,仿佛是接触不良的状态。
缓了好久,才重新连接。
肥肉男人如获新生,双脚落地后,摆开手脚大跳第九套广播体操,丝毫不再觉得羞耻。
其他人也都已经习惯这种坦诚相待,目光变得麻木。
陆忘靠着铁架床问:“昨晚除了人头,还发生过什么吗?”
肥肉男人立即抬手指向墙壁,看到完整洁白的墙皮,他张口无言。
阿耶说了昨晚高跟鞋女人的事,她觉得那个女人是在找什么,而且有种预感以后也会出现。
陆忘轻微颔首:“都是些怪谈,在不清楚是什么怪谈之前,用通用的办法对付就好。”
众人齐声问:“什么办法?”
陆忘回答道:“躲到裹尸袋里,裹尸袋对于我们而言就是被子,不管发生什么,只要躲在被子里,我们就是安全的。”
……
下楼吃过早饭,陆忘端着王余生老人的早餐,上到二楼。
打开208房间门后,陆忘在门口停住脚步。
他看到里面,变得不一样了。
从墙壁到地面,到房间里的柜子和床,都爬上了一层绿色的苔藓。
光线朦胧,十分阴暗。
而阳台外的天空很蓝,蓝到不真实,与室内形成强烈对比。
“喂…怎么还不进来?!”
王余生老人穿着一身毛绒绒的兔子衣服,坐在床上大喊大叫。
陆忘端着早餐走进去。
随着接近老人,他也产生了变化。
身上长出了一层,与皮肤同色的树皮。
当早餐递到老人手里的时候,陆忘已经变成了一个类似树人的肉色怪物。
可扭头看向一旁的镜子,里面的自己却依旧穿着燕尾服。
“看什么看?还不快帮我剥鸡蛋!”老人打断道。
盘子里的鸡蛋在接触老人后,都变成了黑色。
陆忘不想剥,走到阳台门后抽出了小皮鞭。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那样一看就不会剥鸡蛋,还是我自己来吧。”
老人拿起鸡蛋在床头磕了磕,剥开黑色的蛋壳,像是看不见里面黑绿色的脓液,将半溶化的蛋一口吞了下去。
吃完早餐,陆忘检查了一遍隐患,然后将老人搬到轮椅上。
轮椅变得锈迹斑斑,其中一只轮子少了一块。
但丝毫不影响使用,就像少的那一块还在,只是看不见而已。
老人用手滑着轮子,坐轮椅在房间里溜达来溜达去,对见到的一切指指点点。
最后跑到厕所撒了泡尿。
出来洗手时,听着水龙头哗啦啦的声响,老人脸色一沉,目光迟疑。
双手停滞在空中,微微颤抖。
陆忘走过去,抓住老人的手放进水中。
起先,老人还挣扎了一下,接触到水后才放下心,甩开陆忘,开始自个洗手。
陆忘问:“昨晚又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你不要乱说!我哪有做噩梦!\"
老人似乎忘了一些记忆。
于是陆忘将老人昨天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王余生老人呆呆地望着水龙头,半会才回过神。
“我已经告诉你了啊,我这个人记性不好,总是忘记东西……你照顾我久了就习惯了。”
接着,他张了张嘴,开始说那个梦的继续。
“没错,我昨晚是梦到了,因为之前我跟他们说都没人信我,所以我刚刚才没告诉你。”
“昨晚在梦里,我又站在水池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外面的天气很好,天空很蓝,云很白,有很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
“我手里攥着肥皂,打了满手的泡沫,放到水里冲干净的时候,我听到,外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有什么人走了进来,房间里很暗,我的视线又被墙壁遮挡,看不到他是谁,只能感觉到那个人在一步一步地朝我挪进,他的腿似乎有伤,走得并不快,还是瘸着的。”
“而我还站在水池前,不断地洗手,不断地洗手。”
“冲干净泡沫后,水池里的水已经积满了,于是我一头扎了进去,整个脑袋都被水淹没。”
“我闭上了眼睛,只能感到那个人已经走到身后。”
说到这里,老人打了个激灵,从水里猛然缩回手,冰凉的感觉从掌心渗入心底。
他看向外面,隔着生锈的防盗网,今天的天空与梦中一样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