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主子不是一向对女子避之不及吗,这姑娘打哪儿冒出来的?
东宫门外头,一位仗势欺人的中年妇人正指手画脚地领着一群手下硬要闯宫,而守门的太监们则是死死拽着大门不肯松手。
“贵妃娘娘真是威风八面啊。”萧陌然悠悠说道。
当今圣上膝下共育有四儿三女,长子便是她所嫁的楚王爷,乃是由陆贵妃所出。
至于太子殿下,乃是已故皇后的亲子,家中排行老三。
先皇后还在时,就跟陆氏不对付,后面先皇后撒手人寰,太子便把自己关在东宫之内,终日诵经吃素。
苏砚昭心里头既怕萧陌然一时恼怒将她交出去,又担心陆贵妃带人强行闯入。
她那纤细如葱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心慌意乱之下,索性绕到旁边,
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墙角边。
这里野草丛生,是陆贵妃视线触及不到的角落。
陆贵妃冷言道:“本宫的手下瞧见一小贼溜进了太子的宫殿,还请太子行个方便,待抓到那贼,自然就会撤退。”
“善哉善哉,这么说来,贵妃还真是仁慈善良。”
萧陌然眼角扫到她贴耳于墙的滑稽样,嘴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
苏砚昭浑然不知自己的尴尬处境,樱唇微动,无声地向萧陌然求情,让他别把自己交出去!
萧陌然低眉:“余强,去将禁军统领找来,问问他是怎么当差的。”
“遵命。”
陆贵妃神色一凛:“不过是小毛贼一个,不必这么大动干戈。”
禁军直接归圣上统管,一旦惊动禁军,就等同于告诉了圣上,事情可就包不住了。
苏砚昭暗自琢磨,陆贵妃若只是乘夜色偷偷行事,圣上定是毫不知情也不会允许她陪葬之事。
萧陌然手捻佛珠,面容仍旧平淡无波:“既然如此,贵妃便请回。本宫随后自会安排人手搜查东宫。”
听罢,苏砚昭心里的石头渐渐落地。
看样子,太子殿下嘴上说不愿意,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既然是修行佛法的人,心肠又怎会真的那么硬呢。
陆贵妃心中满是疑惑,他隐居多年,也不会私下藏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她侧目看向身旁的老嬷嬷,老嬷嬷压低嗓音回复:“老奴确实亲眼见到……她靠近东宫后,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没了踪迹。”
陆贵妃表情略显尴尬:“那小贼在我宫里可偷了许多物件……”
“如果真抓到了,我自然会把她交给你处理。”萧陌然的声音冷淡至极。
陆贵妃也不敢强求,只好狠狠瞪了那些嬷嬷一眼,不悦道:“你们先下去吧。”
侍从们散去,萧陌然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下人关门。
苏砚昭刚想从墙角现身,却发现陆贵妃拦住了即将合拢的门扇,吓得她连忙缩回头,慌张地贴紧墙面!
只要陆贵妃再多看一眼,她肯定就会被发现!
苏砚昭蹲在地上,紧紧捂住嘴,一点声响也不敢出。
好在陆贵妃只是阻止门关上,轻叹一口气道:“太子这是还在责怪我吗?关于皇后娘娘当年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外祖父所为,确实不该让你母亲受牵连。可叹皇后娘娘福薄,还没等到圣旨下来,就在中宫自我了断了。”
苏砚昭屏息凝神,生怕自己有任何异样的动静被捕捉。
先皇后家族掌握兵权,意图不轨,全族被囚禁天牢,不出三天就被处决殆尽。
镇国侯的尸首还被悬于城门示众多日,以此警告众人!
没过多久,前皇后也随着去,街头巷尾都传,是皇上秘密下令处决的。
那件事当时沸沸扬扬,连她那时只是一个几岁的孩童都知晓,陆贵妃说她事后才听说,这不是明摆着糊弄人么?
“我知道,太子一直对我心存怨怼。但若要怪,只能怪你外祖父心比天高,竟敢……”
哗啦……
萧陌然手中的佛珠突然断线,紫檀木珠子像散落的花瓣四散各地。
陆贵妃面色微变,终于闭上了嘴。
萧陌然转身离开,背影孤高而清冷:“余强,送客!”
宫门紧紧闭合,陆贵妃脸上挤出几分不达眼底的笑容,目光透过门缝:“这么久没见,他的性子似乎磨得更沉静了。”
一旁的张嬷嬷压低嗓音,言语间带着几分神秘:“宫里风传,太子是真的动了出家的念头,这个鸿福寺的住持都被请进宫三回了。”
陆氏眼波微转,闪过一抹冷笑:“那就随他去。”
随后,她贴近张嬷嬷耳边,悄声细语。
张嬷嬷一听,眼中闪过光芒:“老奴明白了,娘娘这计策高明!”
宫墙的另一侧,苏砚昭浑然不知陆氏的密谋,自以为危机已解,安枕无忧。
初夏夜仍夹杂着凉意,苏砚昭拉紧身上破旧的薄衫,寒意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臂也不停摩擦着取暖。
萧陌然眉头紧锁,浑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让苏砚昭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动了他那敏感的神经。
见到她冻得发抖,他不耐烦地解开自己的外袍,掷给了她:“穿上。”
苏砚昭心头一喜,迅速披上袍子。
她身形纤细,整个人显得小巧玲珑,这套在她身上的袍子大得过分,连脚尖也被淹没了。
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萧陌然不忍直视,冷冷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多亏太子殿下!”苏砚昭拱手致谢。
不料,袍子过大,她才迈出半步便被衣角绊住,直直向萧陌然栽去!
关键时刻,萧陌然反应迅速,一把稳住了她,避免了再次的尴尬。
少女肌肤如玉,细腻温润,还隐约传来一股清新之气。
苏砚昭轻咳一声,说道:“日后殿下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尽管她很有可能在楚王葬礼后,远离京城这个是非漩涡,前往楚王的封地,一辈子当个寡妇。
望着苏砚昭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萧陌然的眼底藏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
苏砚昭沿着来路,小心翼翼地推开侧门,向外窥探。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琉璃宫灯里的烛火微微摇曳,四下静谧无声。
此处距东宫正门虽远,但从宫内的小径只需片刻,若绕外墙而行,则需一支香的时间。
看样子,陆贵妃确实是离开了。
离天亮,只剩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