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罢狠话，王玄策便转过身，大步往殿外迈去，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方才出言声讨的那些大臣本以为梁人既派人北上，肯定也是有意和谈，所以才敢那样喝骂。
    但谁能想到。
    这家伙竟这般有恃无恐，真个转身退走了！
    如此状况，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让他们一时脑子有些短路，嘴巴嗫嚅，不知道说些什么。
    唯有曹行叹了口气，喊住了王玄策。
    “王使臣，若真有心谈和的话，那些不着边际的条件便别提了。”
    “阁下也知道这些事陛下与本官不可能答应的。”
    王玄策这才停住脚步。
    转过头来，摊了摊手：“本使方才也说过让你们先开条件了。”
    “是曹大人非要本使说说我大梁想法的。”
    说着。
    他叹了口气。
    “唉…又要本使说，也不愿意答应。”
    “你们北魏还真是小肚鸡肠。”
    他浑然不顾周边欲要吃人的大臣的目光。
    走回了大殿最前方，一副本使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计较的态度，坦言道：
    “那你们自己说吧。”
    曹行开口道：“割地与特权就别想了。”
    “若是你们一定要那些，大魏还不如与你们决一死战，来得痛快。”
    “大魏当初也未曾向你们南梁索要过土地与特权吧？”
    “嘁，怎么没有？”王玄策反驳道，“远的不说，四年前的安江城，不就是铁证？”
    他出行前特意翻阅过文书，对大梁历年来在北魏这边吃的亏了如指掌。
    故而如今曹行一开口，便能找到例子来反驳。
    但曹行根本不脸红，淡淡道：
    “早在你们南梁求和时，我大魏便已将安江城占下。”
    “在后续谈和时，安江城一直是我大魏领土，何曾让你们南梁割地过了？”
    “曹相此言未免太过强词夺理了吧？”王玄策冷笑，“照你这么说，谈和前大梁占下的城池，就视作你们不要的了？”
    “当然。”
    曹行点头：“你看，我大魏西部最为重要的通西城，本相便没提过要你们南梁返还吧？”
    “不过…”
    他又补充道。
    “如今既然和谈已经开始，两国还都是该休战止戈才是。”
    “不然，岂不是显得这番和谈毫无意义？”
    “王使臣觉得呢？”
    吃了这么个闷亏。
    王玄策心态上确实受了些影响。
    但也不大。
    反正从最开始，大梁的目的，就是索要赔款而已。
    割地特权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他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那是当然。”
    “曹相觉得割地和特权不行，那赔款是愿意答应了？”
    曹行点头：“赔款当然可以。”
    “事实上，我们最开始考虑的便是赔款一项。”
    “不过，赔款数额上不可能那么多。”
    “六亿白银，我们大魏拿不出，你们南梁更拿不出。”
    “拿不出没关系。”
    王玄策笑着耸了耸肩：“我大梁皇帝陛下宽宏大量，准许你们分期给。”
    “今年给一些，明年给一些。”
    “只要不忘记付利息便是了。”
    曹行懒得理他这胡言乱语。
    自顾自继续说道：“最多只有白银一千万两，这便是我大魏的出价极限了。”
    “那不可能！”
    王玄策断然拒绝。
    好笑地看着曹行：“从六亿直接砍到一千万，曹大人还真会做生意啊。”
    “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先前你们北魏每次要钱，哪次少于这个数了？”
    他冷哼两声，喝道：
    “一个亿！少了不干！”
    见曹行还要再张嘴砍价。
    王玄策不爽了，冷冷道：“本使这可是直接砍去八成多。”
    “退了这么一大步，足以表明诚意了吧？”
    “你们北魏若是仍要固执，那便是你们的问题了。”
    “连一点要和谈的态度都没有，本使觉得也不必再继续下去。”
    “大伙儿各自散去，战场上见真章吧！”
    “到时候，尔等可别怪我大梁不给你们机会！”
    因为大梁诸部强兵给了底气。
    所以王玄策很是有恃无恐。
    动不动就拿这话来压他们气势。
    北魏大臣们听得咬牙切齿。
    却也不敢真狠下心来跟南梁决一死战。
    曹行眉头也是皱了皱，道：
    “一个亿绝对不可能。”
    “当初我大魏索要最多的一次，也才三千五百万两，你这家伙，怎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呵！”
    王玄策讥讽地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时你们北魏是赢家，当然是你们做主。”
    “可如今呢？”
    他冷冷看着曹行：
    “不是你们北魏在向我大梁求和？！”
    “这也想依你们北魏的规则来？”
    “当初你们也不见得手软，如今却指望着我大梁放你们一马？”
    “未免太过天真了吧？！”
    “要是你们有机会再打得我大梁求和，当然也能要一个亿。”
    “可你们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你们有那个实力吗？！”
    王玄策一边说着，一边扫视整个大殿。
    所有与他视线对上的北魏大臣都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
    他不屑地啐了一口。
    又转回头看向曹行。
    这会儿的曹行也被他说得面色很难看。
    此次谈和，是他一手促成的。
    所以心里当然也做好了破财消灾的准备。
    但…他也没想到，南梁竟然胃口这么大！
    “当真没得谈？”
    “没得谈！”
    王玄策答得很强硬：“说一亿两，就是一亿两！”
    一时间，殿内气氛彻底僵住。
    曹行阴沉地盯着王玄策，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此情形，龙椅上的刘治笑着摆手道：
    “哈哈！”
    “王使臣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嘛！”
    “两国之间皆是为了和平，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他笑得颇为友善，还自罪道：
    “朕必须坦言，此次和谈，我大魏确实是准备做少了。”
    “王使臣该也不急着要结果吧？”
    “不妨给点时间，让朕与诸位大臣再商量下可好？”
    “当然可以。”
    面对刘治，王玄策给足了面子。
    脸上又恢复了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好似方才那些狠话都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
    “你们尽管去谈！”
    “我们大梁不着急，愿意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做好付钱的心理准备！”
    “再者说…”
    他笑意越发旺盛：“筹钱算账也是要时间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