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尘选的餐馆环境很好，颇有些古色古香的韵味。
    餐厅内一条小型的山水连廊穿过大厅，四下零星散落着石凳石桌，上面摆放着陶瓷小茶具。随处可见的是梅兰竹菊一些为君子所爱的花草植物。
    房间的隔断也选用了红棕色的木头，为避免过于沉闷昏暗，各式各样的宫灯悬挂在各处。
    琼音在国外的许多年见惯了西方的现代派的抽象与空茫。
    回国才发现只有独属于中国的写意与优雅才真正深得她心。
    “这家私厨的川菜鲁菜都很不错，可以尝尝。”陈同尘把菜单递给琼音。
    琼音正要接过来，电话却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妈妈怎么给她打电话？琼音看了眼手机，有些疑惑地扬了扬眉。
    接完母亲的电话后，琼音有些匆忙地起身，甚至顾不得餐桌礼仪，站起来的瞬间手肘蹭歪了放在身前的碗筷。
    她甚至来不及摆正，就要离开。
    陈同尘注意到琼音面上的焦急之色，默不作声走到一旁拿起她的包包递给她，方才轻声开口。
    “怎么了？”
    “谢谢。”琼音接过手包。
    “乐兜生病了。我得去趟医院。”她一边将手机放进包包里，一边回答。
    “这顿饭算我欠你的。你先吃，我要先走一步。改天我再请你。”琼音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对陈同尘致歉。
    说完，便脚步匆匆要离开。
    “哪里话。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小孩子的身体最重要。”陈同尘替琼音拉开门。
    他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去。这个点儿，不好打车。”
    “附院？还是省立医院？”
    “附院。谢了。”顾不上许多，琼音没再多说什么。她此刻脑子里只有乐兜奶声奶气乖巧安慰她的声音。
    “妈妈，我不痛的。你不要担心。”
    坐上车后，琼音双手捏着手包，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陈同尘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开口提醒：“安全带。”
    琼音才发现自己忘了系上安全带。
    她拉过安全带系上，闭上眼缓了口气，“抱歉，现在我脑子有点儿乱。”
    顿了顿，她还是解释了一句：“乐兜往日很少生病，这刚一回国就进了医院，弄得我有点儿慌。”琼音苦笑了一下。
    陈同尘点点头，看着前方的车况，踩下油门。
    “知道。做妈妈的，忧心孩子再正常不过。我理解。”
    “下午我想要请个假。”
    “好，第一天原本也就是让你熟悉一下环境。没什么大事儿。”
    宾利滑入车流之中，如小溪汇入汪洋，最后在附院门口停下。
    陈同尘收拢西装，打开车门下车，却见琼音早已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头走了过来，他有些意料之中，便索性站在了原地。
    “今儿麻烦你了。”琼音匆匆道谢。
    “行了，别和我客气了。这儿不能停太久的车。你快去吧。我就不一块儿上去添乱了。改天我带了礼物再去见乐兜。”陈同尘摆摆手，看着琼音一路小跑进了在医院大厅。
    他转身上车，打方向盘离开。
    ……
    ……
    雪白冰冷的墙壁，四处弥漫的消毒水的味道，你来我往的嘈杂环境，还有写在每个经过人脸上的愁苦或麻木。
    医院是聆听祈祷最多的地方。
    这里总是关乎生与死，琼音只要一把乐兜和医院联系在一起总会控制不住地心慌。
    她快步穿过人群，走向儿科的位置。
    “直走，然后前面左转，右手边第五个病房就是。”值班护士耐心地为琼音指路。
    “谢谢。”
    谢过护士，琼音匆匆走到病房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到乐兜小小一团窝在病床上。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林母和王姨听到声响抬头看过来。
    见是琼音，林母开口道：“快进来。乐兜没睡着。”
    乐兜听到外婆的话，连忙睁开了双眼，扭着小身子朝琼音的方向看过来。
    “慢点儿，慢点儿，小祖宗。胳膊可不能动，这还输着液呢。”王姨看着乐兜的动作，一脸胆战心惊。
    “妈妈。”
    乐兜被王奶奶盯着，只能扭动半边身子。但他还是冲琼音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
    乐兜柔软的金发散落在枕头上，一张与琼音肖似极了的小脸露出来。乌溜溜的眼睛正孺慕地望着琼音，粉嫩的小嘴因为生病而有些苍白。
    琼音眼睛微红，走到乐兜病床前坐下，将他额前的碎发撩上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的温度。
    “烧退了？”
    “退了。吃了药没多久就退了。”林母解释道。
    琼音看着乐兜白嫩嫩的小手背上扎着针，被固定着不能动。
    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宝贝，痛不痛？还难不难受？”
    乐兜连忙用另一只手手忙脚乱地给妈妈擦眼泪。
    他在心底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
    妈妈一定会哭。
    不过没关系。谁让他是男子汉，他会哄好妈妈。
    乐兜摇了摇头，“只有扎针的时候有一点点痛。只有一点点哦。现在已经不难受了！”
    琼音凑过去亲了亲乐兜的脸，夸奖道：“乐兜好勇敢。”
    被妈妈亲了，乐兜有些害羞，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往被子里藏了藏。
    可他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开心的光芒。
    琼音没忍住，又凑过去亲了一下。
    “好乖。”
    她伸手给乐兜掖了掖被角。
    “宝贝受苦了。”
    林母含笑看着母子两人的互动，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削起来，她开口和琼音诉说。
    “医生说小孩子肠胃弱，这刚回国有些水土不服，引发了发烧。”
    “不过现在烧已经退了，等打完点滴，就没什么事了。但怕他发烧反复，保险起见，医生说可以多住院观察一天。”
    林母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琼音，“没吃午饭吧。先垫一垫，给你点个外卖？还是让王婶回家做几个你爱吃的？”
    琼音接过林母的苹果，“就这个就行。别的我也吃不下。王姨不用麻烦。”
    她咬着苹果，问：“我爸爸呢？”
    “今儿股东大会，他正忙着。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没让他来。”
    “我不是也不让你来？下班来也一样，你非不听，硬要跑这一趟。”
    琼音辩解：“我担心嘛。”
    她摸了摸乐兜毛茸茸的头发，温柔道：“睡一会儿？现在正是你午睡的点儿。”
    乐兜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听话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