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音还是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虽说傅洲淮已经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将话说了个清楚，可他这个态度转换的是否有点儿太过自然。
    琼音在林母如炬的目光中僵硬地坐上傅洲淮的副驾。
    三十分钟前。
    原本就答应了乐兜这个周六带他去游乐园玩。
    乐兜并不知道琼音昨天扭到脚的事，小家伙一早起来就兴致高昂地准备出去游玩需要的携带的东西。
    妈妈给买的小熊书包拿出来，小水杯放在一边，又将小风扇和零食一一装进书包里放好。
    最后戴上儿童电话手表。
    琼音过来喊乐兜下去吃早餐，推开门就看见小家伙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的书包和水杯。
    还有坐在椅子上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小乐兜。
    他双手一板一眼地交叠放在身前，眨巴着眼睛看着琼音。
    满是暗示和期待的目光成功把琼音逗笑，她走过来牵起乐兜的手。
    “好啦，先去吃早餐。妈妈记得，今天答应了我们乐兜去游乐园玩儿。”
    乐兜乖乖被琼音牵着下楼。
    听了琼音的话，明明兴奋已经要从眼睛里飞出来，偏偏还要故作淡然地点点头。
    “妈妈记得就好。”
    余光瞥见他动个不停的嘴角，似乎想笑，却又强行忍住。
    琼音颇觉好笑。
    这么傲娇，也不知道像了谁。
    林母听到琼音依旧要按原计划带乐兜去玩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不放心地问道。
    “脚没关系吗？扭到的话还是要先好好修养。要不改天再去？”
    乐兜虽然不明就里，但听见外婆的话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包子。
    他扭头看向琼音，担心地询问：“妈妈受伤了吗？”
    被两双眼睛注视着，琼音无奈地笑了笑。
    她先看向林母，又安抚地冲乐兜笑了笑。。
    “没事啦，妈妈。我就是轻轻扭了一下，甚至都没有伤到。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没有任何问题。”
    琼音将重音放在轻轻两个字上强调道。
    “那你昨天……”林母仍不放心，还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止了声。
    她看见琼音卖乖的笑，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和狡黠。
    与小时候每次恶作剧成功或者得偿所愿之后的模样如出一辙。
    算了，她操什么心。
    左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林母开始安心吃自己的早餐。
    琼音将乐兜放在餐盘里包子重新递给他，又将豆浆向他那里推了推。
    她笑着和他解释：“没有受伤，就是我昨天晚上不小心扭了一下脚。不用担心，已经不痛了。”
    乐兜这才收回眼巴巴的视线，乖巧地接过包子小口小口地咬。
    他安静地吃完早餐，跳下椅子，凑到琼音身前。
    “妈妈，今天不去游乐园也没有关系。”
    琼音咽下豆浆，诧异地低头看他。
    “怎么啦？”
    却见小家伙一脸担忧地盯着她的脚看，因为不知道受伤的是哪一只脚，目光飘忽地来回打转。
    她有些无可奈何，更多的则是动容。
    她知道他有多么期待这一场游乐园之行。
    他很早就在盼望、准备然后等待。
    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权衡利弊，他们只有是否开心。
    可现在的乐兜做出的选择却全然出自一颗稚嫩赤诚的真心。
    有时候她会想，生命的伟大或许就在于此。
    她看着他从白纸一张成长到现在。
    他被爱着，也因此学会去爱。
    他是茁壮成长的花朵，而她给予他扎根的沃土。
    琼音也偶尔会感到惶恐。
    她在养育一个生命。
    她居然在养育一个生命。
    这个生命不是游戏里的几行代码，出现错误可以删号重来。
    她必须对他负责。
    在他生命的最初阶段，她是最重要的角色。
    她会影响他，也会塑造他。
    这带给她成就感，却也让她时常怀疑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足够正确。
    她对这个全新的生命满怀期待，却也害怕自己的期待会成为他成长的枷锁。
    她既担心她对他毫无帮助，也担心对他影响太多。
    但她也由衷庆幸，迄今为止，她做的还算可以。
    乐兜正在一点点涂抹他人生的斑斓色彩。
    琼音抬起脚，在乐兜的目光中灵活地转了转脚腕。
    “你看，我真的很好。去收拾你的东西，我们待会儿就出发！”
    认真地观察确认了一下，乐兜终于放心地连连点头。
    “我这就去！”
    跑开的背影连头发丝都洋溢着兴奋。
    琼音收回视线，桌边的手机弹出对话框。
    是傅洲淮。
    【脚好一点儿了吗？】
    这边还有一个。
    琼音默默叹了口气。
    【已经没事了。】
    【需要去医院再确认一下吗？】
    琼音端起豆浆三两口喝完，回复道。
    【不用不用。现在已经不疼了，我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扭过脚。】
    傅洲淮看着手机屏幕上琼音发过来的消息。
    不过几行简单的字，他却似乎能看到她明媚飞扬的神情。
    眼里掠过笑意。
    他垂眸打字。
    【那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琼音的回复很快。
    【怎么？】
    明明都是寻常的方块字，也是寻常的组合。
    但他似乎偏偏就是能够从中感知到琼音的情绪。
    她赋予了一切与众不同的魅力，让所有的寻常都变成不寻常。
    此刻她一定在笑，眉毛微微上扬，眼角眉梢俱是骄矜。
    她本该骄傲。
    傅洲淮试图找个理由邀约，却担心她已经有了计划。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回点了几下，最后只发了句。
    【我在你家门外。】
    乐兜已经背了小书包下来，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琼音收到消息，不免诧异。
    她原以为他只是要约她出去，没想到他一不做二不休竟然一步到位了。
    他摆出这样一副任君差遣的姿态，她确实不好拒绝。
    琼音又看了两眼乐兜。
    她自然知道傅洲淮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他既然说了那些话，必然会有所行动。
    只是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他说乐兜的事。
    隐瞒暂且不论。
    后面她哪怕是顺水推舟也称得上是欺骗了。
    她原本只是想要他一个态度。
    一个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定选择你的态度。
    如今他给出了他的回答。
    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再和他解释自己当初的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