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生命体征已基本平稳……”琼音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
    她瞬间清醒，猛地睁开眼睛。
    偏头寻找傅洲淮的身影。
    视线停留在左侧。
    众人围在病床旁边。
    她透过重叠的人影看到傅洲淮苍白的没有一血色的脸。
    “音音醒了？”林母第一时间发现琼音有了动作。
    她走上前来。
    对上她询问的视线，林母将她扶起来。
    “洲淮没事。车子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而且当时洲淮已经偏转了车头，受伤并不严重。”
    “你情绪起伏太大，经历了大悲又经历了大喜，才晕了过去。”
    “你爸去接乐兜了，应该一会儿就能过来。”
    琼音下床的动作顿住，“告诉乐兜了？”
    林母无奈叹气，“你一直不回去，他着急得不行。昨天晚上我和你爸又那么大的阵仗，怕他胡思乱想，就告诉他了。”
    “音音。”
    傅老夫人转过身来。
    琼音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傅家伯父和伯母。
    她当初任性离婚，没顾及一丝一毫他们的想法。而现在傅洲淮又为了护她才伤成这个模样。
    傅老夫人看见琼音脸上的忐忑和犹豫。
    她走到琼音的陪护病房旁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
    “音音，谢谢你还愿意和洲淮在一起。”
    “伯母，我……”
    “我们从没有怪过你。如何选择始终都是你和洲淮两个人的事情。而我也很高兴和骄傲，洲淮能够在危险的时候挺身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去看看他吧，音音。”
    傅老夫人善解人意地宽慰道。
    又招呼还围在病房旁边的傅老爷子，“我们回去给洲淮煲个汤。这许久了，音音也没吃东西。”
    她含笑看向琼音。
    “辛苦你了，音音。”
    哪里要辛苦她，这里是vip病房，有护工还有医生。琼音瞬间明了，傅家伯母只不过是要给她腾出空间和傅洲淮相处。
    林母见状，也开口道：“那我去接一接乐兜和你爸。”
    琼音：“……”
    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琼音和傅洲淮。
    琼音坐在傅洲淮的病房旁边，看着他缠着绷带的头和手掌。
    而被子掩盖的身体上还不知有多少伤。
    说是不严重，可那么剧烈的碰撞，伤又能轻到哪里去。
    琼音红着眼戳了戳傅洲淮的脸。
    “大傻子。”
    可不可否认地是，知道傅洲淮那么奋不顾身朝她扑来，她的心头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甜蜜。
    “妈妈！”
    琼音真安静数着傅洲淮的睫毛，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小乐兜眼睛红彤彤，扑进琼音的怀抱。
    “妈妈没事，宝贝，别担心。”
    乐兜伸出头，看了看病床上的傅洲淮。
    他嗫嚅道：“爸爸怎么了？”
    琼音诧异地看向他，“乐兜愿意喊他爸爸了吗？”
    乐兜小心地摸了摸傅洲淮裸露在外的手指，却傲娇道：“谁让他这么可怜，我是个大度的人，就先原谅他了。”
    他又有些不安地趴进琼音怀里。
    “爸爸会好起来吗？”
    “会的。爸爸只是受了伤，伤好了自然就好起来了。乐兜和他说话，他是可以听到的。”
    乐兜便一连声喊道。
    “爸爸！爸爸！”
    傅洲淮刚一清醒就听到耳边一个陌生的称呼。
    他动了动手指。
    琼音还在和乐兜讲话。
    “要小声一点说，不可以太吵。”
    “音音。”
    虚弱的嗓音从喉间滚出。
    琼音原本给乐兜整理衣领的手瞬间僵住。
    她转过身看向傅洲淮。
    不是幻觉。
    他睁开了紧闭的眼，正看着她。
    隐忍多时的眼泪好像终于寻到了突破口。
    她没开口，泪水已经落了满脸。
    傅洲淮艰难伸出手去抹琼音脸上的泪。
    “别哭。”
    琼音只是红着眼看着他，眼泪一颗颗砸下来。
    滚烫的泪滴落在他的手指上，却像是在他的心上烫了一个大洞。
    那个洞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写着琼音的名字。
    他想捧住琼音的脸，收却无力地垂下来。
    他只好哑着嗓子开口。
    “我会心疼。”
    琼音像红眼睛的小兔子，她鼓了鼓脸颊。
    “就是要你心疼。”
    乐兜被遗忘在一旁，他看看琼音，又看看傅洲淮。
    不满地喊道：“妈妈！”
    停顿了一下，他又小小声开口。
    “爸爸。”
    傅洲淮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乐兜身上，他才恍然自己原来不是幻听。
    “你喊我什么？”
    乐兜瘪了瘪嘴巴，“爸爸。”
    傅洲淮有些高兴地牵起嘴角。
    “我通过你的考验了？你同意我和你妈妈在一起。”
    琼音本来呆住了，她静静等待着傅洲淮的反应，然后准应对。可听到傅洲淮如此理解，她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你就是我爸爸。才不是那个考验，是我同意你做我爸爸的考验！笨蛋爸爸！”乐兜生气地说。
    傅洲淮第一次被噎住，不知作何反应。
    他又仔细看了看乐兜的小脸，抬眼看向琼音。
    琼音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索性破罐子破摔，闭眼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
    其实不是没有疑点的。
    比如乐兜三岁这个不多不少的年龄。
    比如琼音语焉不详的态度，她从来没有真的说过乐兜的父亲的存在。
    再比如乐兜对他强烈的敌意。
    他曾以为这敌意是一个孩子面对一个陌生介入他和母亲生活的本能的抗拒。
    却不想这敌意还有对他这个父亲缺席的不满。
    还有昨晚在他是去意识前琼音的话。
    原来真相就在前方，他却一直在迷魂阵里打转了。
    他早该怀疑的。
    琼音的破绽那么多，而唯一一个笃定的证据也不过是乐兜的一头金发。
    又不是一定要是混血才能拥有金色的头发。
    现在这个社会，人们早就拥有发色自由。
    是他对自己不够自信。
    他害怕那个真相，索性由着自己下意识忽略。
    不去想，不去细究，就当没发生过，他应该珍惜现在拥有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这样给自己洗脑，其实他不过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峰回路转，一切全是礼物。
    他努力对乐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我很高兴。”
    乐兜忍了忍，嘴角还是扬了起来。
    傅洲淮又拉住琼音的手，看向她。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