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还不太敢看音音，只一眼他便低下了头。
    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弯下腰端正地把烤干的鞋规整地摆在床边。
    “穿鞋，我送你回家。”
    他越是如此，琼音便越是想要逗他。
    她并不如他的意。
    再漂亮不过的姑娘将瓷白纤直的小腿伸到顾青山面前，她翘着嫩白的脚丫在他面前晃荡。
    “你给我穿。”
    她娇声娇气地吩咐，语气蛮横，脸上却掠过羞意。
    只是地上蹲着的那个比她更慌张，全然没注意到小姑娘的虚张声势。
    顾青山不吭声，他将脸盆推远，又将鞋子放得离琼音更近了些。
    就在她的脚放下就能踩到的地方。
    “自己穿。”
    顾青山低声道。
    “我不。”
    琼音小脾气上来，莹白如玉的脚丫便抵住了他的肩膀。
    她甚至轻轻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像在催促。
    顾青山便如同被点了穴。
    他的视线一偏便能看到踩在自己肩膀上的脚丫。那只脚像是最上等的玉雕成的，连足弓都优美得宛如天成。脚趾圆润白净，透着粉意。
    肩膀上被音音脚尖踩到的那一处火燎了一般，却又蔓延出不尽的酥.麻。
    顾青山身侧的手臂上蜿蜒出青筋，再待下去，他怕是又要在音音面前丢个大丑。
    他匆忙抓过音音的脚，裹入掌心又塞进鞋里。
    “好了。”
    他说。
    便趔趄地出了屋门。
    琼音看着被交错套在脚上明显穿反了的两只鞋，笑出了声。
    …………
    …………
    琼音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也幸好天黑了，一路上他们都没遇到什么人。
    煤油灯费油，村里人都节俭。天黑之后，忙碌一天的人们吃完晚饭后都会洗洗睡觉。
    大热天的，没几个人愿意在外面喂蚊子。
    顾青山将手里拎着的草篓放在姜家门口。
    “我到家了。你快回家吧。”
    “我可以替你跟姜叔姜婶子解释。”顾青山不动，他轻声对着琼音说。
    “你解释啥？你在这儿我爸妈才更生气。你快走，我能应付。”
    琼音一边用气声和他说，一边用力推着他。
    看他转身后才小心翼翼推开家里的大门。
    她先探出个头去打算观察观察。
    冷不丁便听到头顶上响起自己母亲带着冷笑的声音。
    “搁这儿当贼呢？”
    “还知道家门朝哪开啊？”
    “我当你掉到哪个山沟里去了被狼叼走了呢。”
    琼音本就理亏。
    听到这话更是心虚得不行。
    姜妈让她吃晚饭之前回来，可都这会儿了，任她说出花儿来，这也不能是吃饭的点儿了。
    她知道，爸妈一定得等着急了。可她要是光着脚被青山哥哥背回来，姜爸姜妈也一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万一再叫人给看见，一定又有风言风语。她虽然不在意这些，可她知道，她的爸妈还有青山哥哥都在意。
    可她也没想到一拖再拖，竟然磨蹭到了这个时间点儿。
    她知道自己今天做的属实不对，便也不反驳，只悻悻地笑着。
    “妈妈——”她拉着腔调喊，企图让姜妈心软。
    姜妈早就习惯了她这一套，从小到大，犯了错就摆出这样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再责怪她。
    她给了琼音一个白眼，转身走回去，冷声道：“关上大门，进屋来。”
    “哦。”
    琼音乖巧应声。
    她提着背篓走进家门，又折身打算关上大门，却看见顾青山还没走，他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她。
    月光下，他笔直地站着，看过来的目光有温柔，也有担忧。
    琼音一愣，连忙冲他摆摆手，拼命对着他做口型。
    “我没事！你快回家！”又皱着眉做出一副再不回家就生气的表情。
    树下的人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嘴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他点点头，但是脚步没动。
    琼音还想对他说两句让他快点儿回家，堂屋就又传来姜妈不阴不阳的声音。
    “关个门你粘门上了是吧？要不你今天在门上睡吧。”
    琼音摸了摸鼻子，今天有点儿难办啊。她妈的火气好像有点儿大。
    她只好又冲顾青山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家，才慢慢关上了门。
    然后小跑着进了堂屋，殷勤地走到姜妈面前，摆出立正挨打的姿态。
    姜妈坐在堂屋那张八仙桌左边那把太师椅上，琼音看了看右边，却没看到姜爸。
    她看这架势还以为要面对“两堂会审”。
    琼音刚想问，看见姜妈的脸色后便极有眼色地收了声。
    她静静等待姜妈的“发难”，比如要她如实交待，又或者训斥她回家太晚。
    她正组织着话语想着如何同姜妈说，却听到姜妈问道。
    “和好了？”
    琼音猛地抬头看向姜妈。
    她满眼诧异，姜妈却一脸成竹在胸尽在掌握。
    听到这句话琼音就意识到姜妈之前不过在虚张声势，她原本就没生她的气。
    她就也顺杆儿爬，挨挨蹭蹭到姜妈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害羞地说道：“妈你咋知道的呀？”
    姜妈嫌弃地推了推她，没用力，只摆出了个架势，由着她腻歪。
    “大热天的，你也不嫌黏糊。”嘴上是抱怨的话，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才不黏糊。我和妈妈撒个娇怎么啦？”琼音嘟囔道。
    “不知羞。”
    姜妈笑骂她一句。
    她戳戳琼音的脑门，“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那点儿心思我还看不明白啊。心里藏不了一点儿事，我就该端盆水让你看看你脸上的笑。”
    琼音咬了咬唇，颇有些不服气。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高兴是因为和好了？”
    “哼。”
    听到这话姜妈的火气又有些忍不住，她使劲瞪了琼音两眼。
    “你还敢问。你出门大半天不回来，谁知道你干啥去了。你倒是高兴了，我和你爸可搁家着急坏了。我不拘着你，你心里是半点数没有，不知道我和你爸会担心啊？”
    琼音也知道她做的确实不对。自从她落了一次水，姜爸姜妈确实担惊受怕好一阵子，不敢让她独自出门。
    “对不起嘛妈妈。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下次一定按时回家，也不会一个人瞎跑了。”她不辩解，只是承诺再没有下一次。
    “最好是这样。”姜妈冷哼一声，她睇了琼音一眼。
    “饭都做好了你还不回来，我和你爸不得出门找找啊？”
    “你爸在后山那条溪边找见你了。”
    “你和顾家小子正搁一块儿呢。”
    姜妈没给琼音反应，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琼音瞬间像被捏住了颈子的猫，倏地直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