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已经醒来很久了。
    或者说，这一夜他几乎都没有合眼。
    天光破晓的时候琼音推开了他乐此不疲不依不饶作乱的大手，湿红着一张小脸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困。”
    “不要了。”
    她嘟囔着拒绝。
    相爱的人情到浓时总恨不得把对方融进自己骨血之中。
    似乎唯有用力拥抱才能证明自己的爱意。
    恨不得就这样缠绵着到地久天长。
    顾青山一把子的力气似乎要在这一晚上消耗殆尽，带着一股明天不会到来的疯狂。琼音终于吃不消地讨饶。
    她向床里面滚了滚，躲开了顾青山的怀抱。
    一双如水的杏眼控诉地看着他。
    “好累。”
    微凉的晨风灌进两个人之间空荡荡的被筒里面。
    顾青山瞧见琼音脸上的倦色。
    “嗯。”他从鼻腔里闷哼出一声。
    亟待宣泄的火气仍旧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可他只是伸手把琼音捞进怀里，重新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近于无。
    汗液粘腻地沾在肌肤上，可琼音已经完全顾不得。这几日随着婚事逐渐接近的兴奋，结婚当日的早起还有这一晚上顾青山无所顾忌的折腾终于耗尽了她全部的精神。昏沉沉袭来的睡意让她很快闭上了眼睛。
    顾青山摸了摸琼音汗湿的脸颊，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被窝里原本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的人却迷迷糊糊往他的方向蹭了蹭，没抱到想要的人后从被窝里伸出藕节般的手臂拉住了顾青山的手。
    “你去干嘛？”
    她像是在说梦话，可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依恋。
    顾青山一颗心满胀得不行，他轻轻拿下琼音的手，把她老老实实地塞进了密不透风的被窝里。
    他在她嘟起的粉唇上亲了一下。
    “弄点水来给你擦洗一下。不然你会难受。乖，睡吧。”
    琼音在他轻声的安抚中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顾青山忙碌了一通之后更没了半点儿睡意，浇下的冷水让他短暂冷静下来。
    他等自己的身体温度上来后才掀开被子上床把琼音拥进怀里。
    等待天光一点点亮起。
    今天是个好天气。
    阳光照进了屋子里，趴在他胸口酣睡的小人儿不适地嘤咛了一声，在混沌中默默往下缩了缩身子，试图躲进被窝里面。
    顾青山抬起手遮在琼音眼睛上方。
    阳光太亮了。
    要去扯块布做个窗帘，他想。
    他曾经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但现在不行了。
    音音不是来跟着他受苦的。
    他会给她他能给的最好的。
    现在的他几乎想不起来曾经他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时看到天亮时的无望和苍凉了。
    那个时候的他不知道天为什么要亮，太阳为什么要升起。他日复一日地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现在他忽然发现，阳光原来这样亮，又这样暖。
    曾经的他可真是个蠢货。
    竟然会想过放手，会想过让音音与别人在一起。
    穷又怎么样，算命的又是什么东西。
    他不信神佛，也不信命运。
    他有手有脚，有这条命在，总能把音音护好，让她过上好日子。
    目光重新放到音音睡得有些发红的脸上，她呼出的轻柔气息正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顾青山胸口震动忽然轻笑出声。
    生活，原来是值得期待的。
    …………
    …………
    琼音醒过来时太阳已经从正中间的方位缓缓向西偏移了。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却硬生生僵住。举到了头顶的手臂也缓缓放了下来。
    又酸又软。
    她只有这一个感受。
    琼音呲牙咧嘴，面目有些狰狞。
    昨天夜里她被毁天灭地的快感裹挟，纵着顾青山一味胡来，却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适可而止，细水长流。
    琼音暗自警告昏头脑胀的自己。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
    以往光洁无一物的手臂上布满了暧昧亲昵的红痕。
    琼音看得脸一红。
    身上干净清爽，手底下的被子是新换的，床头放着她的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
    琼音露出有些甜蜜娇嗔的笑。
    青山哥哥总是有这样的本事，总有办法让她的心变得酸软。
    琼音拿过手边的衣服穿好下了床。
    听到声音，在院子里忙碌的顾青山连忙走了进来。
    “音音。”
    他轻声唤道。
    顾青山站在阳光洒落的地方，看着琼音笑了起来。
    琼音忍不住恍神。
    有多久了。
    有多久她没有在青山哥哥脸上看到这样纯粹明朗的笑容了。
    现实没有压垮他，却剥夺了他所有的轻狂与张扬。
    他总是沉默的，总是倔强的，像一座固执孤守的大山。
    无人走近他，无人守候他。
    她其实从没有怨过他。即便他一次次推远她。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重新走近他。
    没有谁天生冷漠，也没有谁天生就断情绝爱。只有受过伤，才会应激般下意识把自己蜷缩起来。
    青山哥哥习惯了苦，甚至都不敢奢望甜。
    但没关系，她有很多很多的甜，她可以分给他一半。
    爱情里本就没所谓谁爱的更多付出的更多，不过是两个人抱着相互取暖慰藉。
    他们曾经别别扭扭走了一小段弯路。
    但幸运的是，他们都没走得太远，两个人回过头还能牵到彼此的手。
    “顾青山！”
    琼音笑着喊道。
    她没再喊他青山哥哥。
    从今天开始，他不再只是那个陪她一起长大的青山哥哥，还是要与她相伴走完一生的爱人。
    顾青山没问她喊他干什么，他看着音音亮晶晶的眼睛，在阳光下对着她张开双臂。
    琼音像一只回巢的幼鸟，扑进他的怀里。
    她环着他的脖子，抬起头看他。
    “新婚第一天，你怎么傻乎乎不说话。”
    顾青山用视线勾勒着琼音的眉眼。
    他有好多话想说。
    他想说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想说你渴不渴饿不饿？想说我好高兴。想说今天天气真好。
    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紧紧地把琼音抱进怀里。
    新婚第一天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他对着他的心上人哽咽道。
    “我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