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叫过她音音。
    母亲会叫，来到陵城后裴老太太和裴太太也会叫。
    但那只不过是一个表示亲昵亲近的信号。
    让她感觉放松和熨帖。
    而不是如裴少帅这般。
    将两个字唤得如此婉转缠绵暧昧丛生。
    那被他放在唇齿间反复研磨的，仿佛不只是一个称呼一个名字而已。
    而是不着一物的她。
    琼音只觉得那股酥麻从耳朵里一直蔓延到了心口。
    被裴少帅圈在掌心的手腕也止不住发烫。
    整个人都在呼呼冒着热气。
    琼音挣了挣，可他分明只是松松握着，她却没能成功挣脱出来。
    反而是裴聿峥顺着她的力道手掌伸展下去与她十指相握。
    琼音霎时间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少帅自重。”
    她推拒道。
    伸出另一只手去试图让裴少帅松开。
    可不过自投罗网让她把两只手都送上了门去。
    裴聿峥自然来者不拒却之不恭。
    他微挑了下眉，随意把手里的书本放在石桌上，将琼音的两只手全部都握进掌心。
    这是一处海棠花树下的林荫。
    裴少帅一身军装大马金刀的坐着，两腿敞开，琼音被他强硬地拉着站在他的双腿间。
    他没戴军帽，额发全都收拢了上去，露出凌厉俊美的眉眼。此刻正含着笑意微仰着头看向琼音。
    他分明摆出了一个带有几分桎梏意味的动作，却偏偏展露出这样臣服纵容的神情。
    琼音被他看得不自在极了，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却在下一瞬就被裴聿峥察觉到将手指探进去轻抚她的手心。
    琼音拿一双清泠的杏眼凶巴巴地瞪他。
    她如今虽是寄人篱下，也想过不要惹怒裴少帅。
    可他实在太过分。
    她寻的这处虽然不是人来人往的，但难免会有丫鬟婆子路过。
    他们如今这般姿态，实在惹人误会。若是被人瞧见，不知会如何分说。
    裴少帅自然不甚介意，于他而言，这或许不过一桩风.流.韵.事。
    但她却不想被人施以异样的目光，成为别人取笑的谈资。
    只她不知为何并不想同他讨饶，也不想在他面前低下姿态来。由是琼音便不曾开口说一个字，只有一双眼在诉说着她的愤怒。
    怎么气恼也能这般惹人爱怜。
    裴聿峥暗自感叹。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心像是软成了一滩水，眼前人是怒是嗔是笑是冷，都化作落在心上的轻吻。
    让他没了半分脾气。
    只剩下了麻痹神智的酸软。
    他看着琼音从脸颊攀上眼尾的胭脂色，到底是如她意松开了手里的柔荑。
    “怎么这样委屈？”
    “音音见到我不高兴吗？”
    琼音在他松开的瞬间扭头就要走，只是眼前人哪会轻易放开到了嘴边的肉。
    裴聿峥会放开她自然也预料到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他算是看出来了，音音这样的性子，他若放任不管，她怕是会一直躲下去。
    上次分开时他就告诉她要她好好考虑，等下次见面要她一个回应。
    可这个小女子，只一味地想躲。
    全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裴聿峥在松开琼音后便站了起来，他长腿一支，轻而易举地拦在了琼音面前。
    琼音猝不及防后退半步倚在了石桌上。
    身前站着的人气势实在太盛，更是将她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一般。
    她伸出手抓住后面的桌边，似乎这样能给她两三分底气。
    “少帅这是要做什么？”
    琼音强作镇定。
    只是眼神飘忽轻颤就是不敢放在眼前人身上。
    “音音好似全然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你总在躲我忽略我。”裴聿峥叹口气。
    他只是站在琼音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并没有过分强势地靠近，留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把人逼得太紧并不是他的本意。
    “音音，我在等你的回应。”
    琼音被他一声又一声的音音喊得头晕脸热，她狼狈地别开脸。
    “别这么叫我。”
    她身后是烟霞一样的盛放着的海棠花树。
    她脸上却是比海棠花还要动人的姝色。
    裴聿峥简直控制不住心底潜藏的那点儿恶意。她越是拒绝，他越是想要凑上去。
    看她因他而恼怒，看她因他而方寸大乱。
    她实在太乖了些，他如此过分，可她再凶狠不过也只是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瞪他。
    连拒绝都这样软绵。
    “音音。”
    他故意低头凑近了些，两个字几乎是在琼音耳边咬出声来。
    琼音实难招架这样的招数，她被裴少帅逗弄得几近溃不成军。
    可他这样不正经，这样冒犯，这样完全背弃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与书中所写的的谦谦君子没有半分相似。
    她竟然是羞更多些，那些微不可察的恼意更像是零星的点缀。
    琼音为这样的发现感到惊慌。
    饶是她再少不更事，也知道欢喜是心动的萌芽。
    她尚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已经要莽撞地陷进他精心织就的铺天盖地的大网里。
    可她分明再清楚不过，前路或许就是不见天光的无底深渊。
    她明智如此，明知如此，却仍旧没能抵抗。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沦陷于他那一双夜一样深沉的眼睛里。
    起初是敬而远之的，只是在一日日相处中那份钦佩悄然成了仰慕。
    琼音让自己对上裴少帅的视线，咬着牙不让自己退缩。
    她轻颤着开口。
    “少帅这是在做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足够直白。”
    裴聿峥看着终于愿意正眼看他不再躲闪的小人，轻声应道。
    他分明能够感受得到沈琼音对自己并不抗拒，可她却总是若即若离。
    她像只蜗牛，他不过才伸出手，她就已经要诚惶诚恐地缩进壳里去。
    如今他能等到她的追问，已是极不容易。
    裴聿峥轻笑了一下，向琼音坦诚他心的归属。
    “沈琼音，我喜欢你。”
    “我想要追求你。”
    琼音听到裴少帅的告白却未见得几分动容。
    甜言蜜语会让你迷惑，却也让人警醒。
    她反而因为他的话而寻回几分丢弃的理智。
    琼音不躲不避地看进裴聿峥眼里。
    “可之前你分明还在要我谨记身份，切莫生出不必要的妄想。”
    裴聿峥一瞬不瞬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因为他的逗弄慌乱不已转瞬就可以和他从容对峙的小女子。
    他实在难以移开视线。
    这样的沈琼音，如何能让他不喜欢。
    曾经那些他因为傲气而亲口说出的狂妄之语终于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现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