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袭深绿色旗袍，本是有些厚重的颜色，却因着她那身如雪似玉的肌肤而显得分外动人，更添魅惑。
    她手中端着一个细瓷盘，而那青葱的指尖却比白瓷更加白皙水嫩。
    她含笑看向对面的人，姿态放松，眉目温柔，眼中闪着细细碎碎却真切的欢喜。
    而对面的人正毫不掩饰地将全部的视线放在她身上。
    裴聿峥霎时便冷了眼。
    拎着军装外套的手用力到泛白，下巴微仰，露出愈发锋利的下颌线。
    微垂的目光里是一片琼音不得见的阴狠嘲讽。
    他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对音音心生觊觎。
    他几乎没有片刻的停顿，冷着一张脸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看。”
    “是裴少帅！”
    裴聿峥如此毫不掩饰的动作，自然惹了旁人来注意。
    世家小姐们皆露出惊喜的神情，她们还记得不能失礼，是以还算矜持，只是眼睛里的亮光却瞒不了人。
    不少少年也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裴少帅如此少年英才，自是他们少年人的楷模。
    原本裴太太出来时裴少帅未曾一起他们就已经失望过了，但也不算太意外。裴少帅那样日理万机的人物，哪里有时间来这样消磨时光的舞会。
    裴聿峥对众人看过来的跃跃欲试的目光置若罔闻。
    他目不斜视地大步穿过人群，却又在距离琼音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将外套随意丢给迎上来的佣人。
    顺手端过茶碗猛灌了两口，分明是有些粗莽的动作，却因他那张俊脸和身上的军装而显出几分不经意的随性潇洒。
    他环顾一圈四周，找了个座位大刀阔斧地坐下。
    旁边静立的丫鬟立刻上前来给他续上茶水。
    不知是有意无意，只是他坐的这个位置偏偏恰巧在琼音和于延瑾的对面不远，三个人微妙地形成了一个几乎三足鼎立的犄角之势。
    他寻的这个位置距离琼音并不算最近，甚至略有些偏僻，众人便只当他是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面，随意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并未做他想。
    大家碍于他身上的气势一时不敢上前，但却都在明里暗里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裴聿峥闲适得好似在自己的书房，对众人的好奇打量恍若未觉。
    他垂眸轻轻晃动茶碗里澄澈的碧绿色茶汤，只有在端起茶碗浅啜的时候才抬眼朝不远处的两人送去一道轻飘飘的视线。
    “没想到裴少帅竟然会真的来参加舞会。我本以为裴少帅宵衣旰食忙于正事没有空闲呢。不务正业的原也不是只有我们这些人。”于延瑾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便看到匆忙赶来的裴少帅。
    他短暂地停下自己对于西点的长篇大论，回过头来凑近琼音小声感叹。
    大抵是琼音表现出的亲和与温柔，又安安静静听他说了许久自己的见解。于延瑾明显没有最初的僵硬和尴尬，他自觉已与琼音亲近不少，话语间便带了几分调侃与亲昵，朋友一般玩笑道。
    琼音感觉到于延瑾的靠近，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裴聿峥的到来。
    甚至比于延瑾还要早。
    他来得风风火火，并没有遮掩丝毫的打算。
    更何况自他出现便立即锁定在她身上的那道如有实质铺天盖地的视线如此炽热，她便是想要忽略都不能。
    只是对面的青年还在滔滔不绝地同她说话，哪怕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她都只好面带微笑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等到裴聿峥大大咧咧地坐下，端着茶碗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模样，可他若有似无投过来的目光却全然并非如此。
    自应下裴太太来参加这个舞会琼音就知道他大抵不会太高兴。
    虽说未曾言明，可任是谁都知道这个所谓舞会是什么样的性质。
    他直截了当地说了拒绝，她却点了头同意。
    就两人目前的关系来看，他便是不高兴也是应当。
    自他坐在那里，琼音便有些不自在。
    他实在太过招人眼。且不说他那张脸，就他那一身笔挺的军装以及满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就已经与大厅里尚显青涩稚气的其他人迥异。
    只是对面的于延瑾却无知无觉，不知是不是因为裴少帅落座的位置距离他们有些近，他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起来，更是愈发靠近了琼音，原本两人之间还算客气的社交距离瞬间被他拉近。
    “不愧是裴大帅。如此气势，可为青年第一人。是吧？”
    于延瑾冲琼音笑了笑，轻眨了下眼，似是寻求认同一般。
    琼音垂眸自然地避开他送过来的眸光，轻轻放下了手中一口未动的甜点。
    她无声叹口气。
    不过只是想躲闲吃个甜点而已。
    如今看来倒是不能了。
    只是这位于公子有些冒进了。
    她如今在众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却得了裴太太喜欢的孤女，或许有几分讨好逢迎的价值，但一定不多，不值当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低垂下高昂的头。
    没见这许久前来寻她的不过也只有面前这一个于公子吗。
    只是他虽然纡尊降贵地主动同她搭讪，却也并未太将她放在眼里。
    琼音这样自小便会察言观色的人，如何看不清他眼中从未消失的傲慢轻蔑，还有虽然不明显却依旧存在的算计。
    而他又好像过于天真，便是在裴少帅面前表现得和她亲近相谈甚欢又怎样呢，这样便能在裴少帅面前留下个与众不同的印象吗。
    某种意义上，他好像也成功了。
    只是这算盘好似打偏了。
    经过这些时日与裴聿峥的相处，琼音也算摸清了他的三两分脾气。
    他如今这般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表情恰恰是在表明他正在怒火中烧。
    为了不让这把火真的烧起来，琼音只好拉开与于延瑾之间的距离，在他有些诧异的目光中歉然道。
    “点心碎屑不小心蹭到了袖口，我去打理一下。于公子留步。”
    于延瑾轻慢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旗袍，了然地笑笑。
    “小姐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