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有看过吕兴祥的调查记录,23号院,除了东厢房那两家没被偷之外,其余六家全被贼光顾过。
那两家没被偷的原因很简单,他们两家穷,头一家五口人住一间房,只有丈夫上班,家里有一老妈,还有一媳妇在家闲着,顺道照顾俩孩子,能吃上饭就算不容易。
另一家四口人,也是一间房,同样的只有丈夫一人上班,媳妇专门在家带孩子。
关键两家媳妇都是农村户口,老婆孩子没定量的情况下,家里只能拼了命的倒腾粮食,每月发了工资压根存不下。
可以说日子过得跟贾东旭一模一样。
剩下被偷的六家,不能说很富裕,但最起码饿不着,家里至少是双职工,管事大爷家甚至是三职工,因此难免有些家底。
被贼惦记上就不意外了。
以上这些都不足以让杨庆有感到意外。
让他诧异的是,意识扫描之下,刚才怼他的那几个老爷们,虽然嘴上叫的欢,可身体却很老实,不说面红耳赤吧!连心跳都未加速。
细看之下,眼神还有些躲闪。
而他坐的位置,正好能把正房毫不费力的扫描一遍。
这么一扫。
嘿!正房两家住户内,还藏有大把的钞票。
刚被偷完,家里竟然有余钱,数目还不少。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恰好此时老王同志也介绍完了住户情况,杨庆有不等他歇嘴,立马问道:
“听王同志这么一说,咱们院住户的工作果真都不错,我看了吕公安的记录,咱们院被盗的住户中,最少的也被偷了300多块,我当然不是怀疑钱的数目,我有个疑问,咱们院的住户们,干嘛不把钱存银行呢?”
“不但有利息,还能支援国家建设,那可是利国利家的大好事啊!”
六十年代初,国内只有一家银行,那就是人民银行,本来四大行中的农业、建设都在五十年代成立过,但在五十年代末又被人民银行兼并了,直到改开,四大行才拆分独立,承担商业银行的业务。
早在建国初,国家便鼓励居民去人民银行存款,毕竟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国家穷,只能寄希望于居民多存点。
人民群众都懂得 “大河有水小河满”的道理,储蓄热情高涨,缩衣节食把手头多余的钱,暂时不用的钱存入银行。
说到这,不得不提一下利息,高,那是相当高。
年利率达到恐怖的5%。
因此基本家里有点闲钱的都存进银行,十块八块不嫌少,一百两百不嫌多,只要去了,就给存单。
尤其是那些大厂的职工,银行储蓄员每到发薪日,还专门去厂里揽储。
这时,银行里能歌善舞的漂亮姑娘全被安排在储蓄上,每当储蓄员下工厂时,不仅负责储蓄,还得表演节目,以提高广大工厂职工的储蓄热情。
因此,像23号院这种,被偷大把现金的现象不能说不常见,是极其少见。
而偏偏,他们院被偷的粮票又很少。
这年头可没粮食银行,国家不储蓄粮票。
家里有钱,粮票却又不多,不合理,太不合理。
因此,杨庆有才有这么一问。
“这......”
老王明显有点慌,眼神躲闪之余,不断的瞟身旁的几位邻居。
当即就有个三十来岁的发现了老王的窘状,立马开口埋怨道:
“你问这么多干啥?我们不乐意存怎么了?国家都不强制,你管的倒挺宽。”
“就是,管得着嘛你?我们要求你查小偷,可不是要你查我们。”
“我说吕公安,你们什么意思?哦!敢情不查小偷了,专门来查我们?”
“就是,还为人民服务,你们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
邻居们确实很给力,七嘴八舌下,及时解了老王的围。
老王因此胆气也壮了些,张口啰嗦道:
“我说同志,你也听见了,大伙都不乐意存,我也没办法不是。”
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吕兴祥也不傻,听完这些话,心里也起了疑惑。
这些人情愿把钱放家里藏着,也不存银行,为了什么呢?
钱来路不干净?
还是说另有隐情?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不合理。
于是,他总算是不再低头看棋盘,抬头给了杨庆有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发挥。
杨庆有悄摸点了下头,然后笑眯眯说道:
“急,又急。”
“不是我说你们,王同志,咱院里同志们脾气这么爆可不行,老话说了,气大伤身,咱挣点钱都不容易,万一病了,不但花钱还得受苦,何必呢?”
“这人呐还得以和为贵,邻里邻居的,不要动不动就发火,影响不好,大伙说是吧?”
众人?????
妈的,老子们说的是你,你哪只眼看见我们邻居吵架了?
对于杨庆有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众人均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杨庆有倒也没犯尴尬症,继续乐呵呵的瞎白活。
“当然了,存不存款的,是你们的自由,我们公安管不着,也不想管,不过嘛!”
说到这,丫跟老烟枪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又缓缓点上烟,待冒起烟雾才继续说道:
“站在公安的立场上,我不得不批评你们几句,现在是新社会,用的是纸币,不像旧社会,银子放家里十年八年的也坏不了,而现在把纸币放家里,除了便宜小偷之外,一点好处都没有。”
“以后大伙可得注意了,这次把钱找回来,想着存银行哈!”
他这边跟老师似的,循循善诱说得倒是起劲。
身旁这些听众可不乐意了,一个个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恨不得上前一人给丫来一巴掌。
狗日的年纪不大,摆的谱挺大。
你特么谁啊?
我们怎么存钱,用你说?
要不是大伙顾忌身旁的吕公安,早特么上去群殴了。
见众人不搭话茬,杨庆有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于是乎冲吕兴祥说道:
“吕哥,你把笔记本给我,咱还是先干正事吧!”
“行。”
你特么终于打算干正事了。
吕兴祥听了半天,尴尬症早犯了,都以为他故意不说话,实际上,是嫌弃跟杨庆有搭话茬得罪人。
这小子完事拍拍屁股走了,他还得在这片混呢!
连警民关系都处不好,以后怎么办案?还不得天天有投诉啊!
其实,怎么查案,杨庆有并未跟他细说,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将来的警民关系压根不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