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书馆见到白念的时候,杜还笙差点没认出来他。
两人上次见面是在五天前,白念那天还从咖啡店给他带了拿铁,因为发了工资,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白念今天是过来还书的,看到杜还笙的时候嘴牵出点笑容:“还笙。”
杜还笙的目光落在他乌青的眼下,问:“你怎么了?”
白念摇摇头,明明有事,却什么也不肯说:“没事,可能是最近没睡好。”
他瘦得厉害,整个人状态看起来特别差,比杜还笙第一次在厕所遇见他的时候还要在糟。
“你过来。”
杜还笙将人拉到角落,双手抱胸站在他面前开始追问:“是你自己说,还是要我生气了你才说?”
他几乎没对白念冷过脸,这句话一说出来,白念就觉得他是真的生气了,只好跟他说了。
“没什么,就是我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
前段时间,白念的母亲在家里待着无聊,就自己出了门,去小区附近的花园里走了一圈。
结果一不小心就摔了,被两个热心的大妈送进了医院。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妈的残肢已经坏死严重,需要再次做手术,以前做的假肢也不能再用了。
“所以你这几天一直在打工?”
白念点了点头。
杜还笙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认识白念以来,不管遇到多么难的事情,他都没有放弃。
明明杜还笙跟他关系不错,可他从来不会拿自己的事情在他面前卖惨,让杜还笙帮帮他。
杜还笙想,要是换成他,做得一定没有白念好。
要兼顾学业,还要赚钱养家,还要还债,还有一堆破事儿。
两人没有进图书馆,杜还笙陪他去了医院。
为了省钱,白念给赵兰选的是一间多人病房,里面放着四张床。
“你们就是欺负我没男人,欺负我家没钱。滚出去,都滚!”
刚走到门口,杜还笙就听见病房里头传来女人的嘶吼。
那声音像是在粗粗的沙粒上划过,让杜还笙拧紧了眉。
白念脚步一顿,让杜还笙在门口等他。
本来就是陪他来看他妈的,杜还笙摇摇头,抬脚往里走。
刚到门口,一个输液瓶迎面朝他砸来。
白念眼疾手快将他推到一边,自己闪躲不及,肩膀却被狠狠砸中。
“你没事吧?”杜还笙急忙问道。
白念闷哼一声,捂着肩摇了摇头。
输液瓶还是满的,被这么一砸,伤得可不轻。
杜还笙看向罪魁祸首,那中年女人坐在床边,头发凌乱,抬头纹和眉心的川字纹格外明显,残疾的双腿毫不避讳的裸露在外面。
他只看了一眼女人已经发炎腐坏的创面就移开了眼。
不出意外,这个对着医生发怒的女人,就是白念的母亲赵兰。
“你们这些庸医,混账,给我用的都是毒药,我现在站不起来了,都怪你们,我要去告你们!”
医生和护士站在一边耐心安抚着她的情绪,跟她讲解药水的用处。
女人发泄一通,猛然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白念。
“怎么现在才来,你要饿死我吗?”
女人语气不太好,在看见白念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满。
白念对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边走上前边说:“我今天下午有课。”
杜还笙跟在他身后,看着白念娴熟地帮女人把裤腿放下,将人托着靠着在床头,把被子拉到她的胸口。
最后将手里的饭盒打开筷子放在桌板上,这才回头去跟医生说话。
患者非常不配合,医生说她这一跤摔的差点就要高位截瘫,药量大,自然就会痛苦一些。
白念站在病房里,拿着笔记本仔仔细细将医生的话写下来。
女人坐在床上,只顾着埋头吃饭,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白念。
杜还笙突然想起了宋艾。
每次自己回家的时候,宋艾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走过来抱着他。
捏他的脸,看他这几天有没有变瘦,要是发现他有黑眼圈,肯定要说他好久。
母亲爱不爱孩子,用眼睛是可以看出来的。
杜还笙眯着眼,即使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白念的母亲,也许并不爱他。
她只顾着自己发泄,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因为劳累眼下生出的乌青,也没有关心他吃没吃饭,累不累。
杜还笙看向白念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复杂了,白念似乎比他想的,还要难。
家里有个人生病就是这样,只要进一趟医院,前面攒的钱一次就用没了。
一份盒饭,土豆鸡块的,还有一份例汤。
女人吃得一口不剩,从口袋里掏出牙签一边剔牙,一边问:“你弟的生活费别忘了给。”
白念的弟弟今年八岁,读的寄宿小学。
每个月要给学校五百的伙食费,还有单给白金来五百的生活费。
一共是一千。
要是没记错,白念之前在那个咖啡店打工,一个月也就一千五。
杜还笙拳头硬了。
白念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即使生了病,也依旧肥胖的中年女人:“以后我不会再给白金来生活费。”
“凭什么不给,那你弟怎么办,他昨天在学校说要和同学去过生日你没听见吗?”
“你不是有奖学金吗,你拿去干什么了?”
女人滔滔不绝的呵斥在病房里一遍遍回响,站在病床前的男生却如同麻木了一样,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最后是杜还笙忍无可忍,叉着腰说:“你没看见他黑眼圈多重啊,你住院不要钱,做手术不要钱,八岁的孩子一个月就要花一千,你怎么不自己出去赚?”
“眼睛瞎了没看见?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在医院是为什么,要不是白念,你摔死都没人管。”
这是杜还笙第一次骂人,恨不得把这人脑袋挖出来看看里面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对白念。
女人残疾的腿在床上乱蹬,双手抓着被子开始尖叫起来。
“你出息了是吧,还叫了外人来骂我,我当初就不该生你,那时候就该把你按死在被子里。”
杜还笙气得跳脚:“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拔你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