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安和杜远知这时候从门口进来，身后还跟着宋艾和杜原艾。
    大家都来了啊！
    杜还笙动了动，想要坐起来。
    “哎哟我的宝贝！”宋艾惊呼一声，忙上前扶着他坐下，心疼得不行。
    “妈妈。”杜还笙叫了她一声然后乖乖躺回去。
    “宝贝，哪里不舒服？”宋艾把他的头发捋了捋。
    杜还笙摇头，说自己没有不舒服，好得很。
    他露出招牌笑容，在场的人却没有跟着他一起笑，无一例外的都是面带愁容。
    杜还笙眨了眨眼，去看纪怀安。
    纪怀安见状走到床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饿了吗，想吃什么？”
    杜还笙对自己的病情一向不怎么上心。
    说起来这个病是他穿书以后才跟着他的，前后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
    他实在没办法适应。
    只是从在场所有人凝重的表情看来，他这次恐怕真的要呜呼了。
    杜还笙故作轻松地吸了吸鼻子，说：“哈，我也太能睡了吧！”
    他拉着宋艾的手，说妈妈我想吃蛋炒饭，又跟杜远知说哥哥我想吃炸鸡，然后又朝杜原艾看过去，问她小馄饨这几天有没有长大一点。
    炸鸡和蛋炒饭是不能吃的，但杜还笙原本就不是想吃这两种食物。
    他的胃空了很久，现在有些隐隐作痛。
    杜渊拿了个保温桶进门，里面是江阿姨做的养生粥。
    就在杜还笙吃饭的时候，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杜还笙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大家的眼神看起来都好沉重的样子。
    杜还笙食不下咽，一口粥要嚼十几下才咽下去，觉得今天的粥都是苦的。
    深夜，杜远知和纪怀安留下来陪他。
    杜还笙拉着杜远知去卫生间，仰着头问他哥：“哥，王医生今天说什么了？”
    卫生间里灯光明亮，杜远知看着眼前愈发憔悴的弟弟。
    他的弟弟是个很喜欢伪装健康人类的调皮鬼，要不是王医生告诉他，杜还笙正在经历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他根本不会相信。
    杜还笙实在是太能忍了，身体明明疼得厉害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正常上下学，甚至还能跟小馄饨在家里一起打滚戏耍。
    杜还笙不是不知道疼。
    可是说出来也没什么用，他的家人会担心他，整天吃不好饭，他们明明有自己的生活。
    杜还笙不想成为他们的拖累。
    他是个挺乐观的人，也希望给身边的人都带来快乐。
    他觉得能活一天算一天，还不如开心一点。
    “笙笙。”
    “怎么了？”
    杜远知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身体不舒服要告诉我，不要自己硬扛。”
    杜还笙有些自责，瞬间哑口无言。
    他平时很注意的，按时吃药，按时睡觉，每天的营养餐就算是有他不爱吃的茄子和西兰花他也会吃干净。
    他往外面看了一眼，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纪怀安挽着袖子弯着腰在帮他整理被他弄得一团乱的被子。
    杜还笙的肩膀耷拉下来，说：“我感觉我有点喜欢他。”
    杜远知明知故问：“他是谁？”
    杜还笙嘴角一撇，瞪了他一眼：“纪怀安啊，还能有谁。”
    “所以你这次犯病是因为他，他怎么你了？”
    想起他哥的雷霆手段，杜还笙连忙摆手，生怕纪怀安被他连累。
    “跟他没关系。”
    他哥靠着门，嫌弃地“嘁”了杜还笙一声。
    回想起来，杜还笙觉得自己应该是昨天远远看见纪怀安和林兮然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有点不舒服了。
    在听见张存说那个女孩子天天给纪怀安送早餐，他当时就觉得心悸，一口气差一点没喘上来。
    总之就是杜还笙也不知道自己吃个醋还能进医院，有些心虚地揪着手指头。
    “我下次不会了。”
    下次要是看见有人给纪怀安表白，他就躲起来，眼不见为净。
    杜远知被他的想法给逗笑了，真想掰开他的小脑袋瓜里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还笙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干净清爽地钻进了被子里。
    他的身体亟需睡眠，就算是思绪活跃，也抵挡不住生理的困倦。
    房间很快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走廊吸烟处，杜远知吐出一口烟雾，看向窗外抽条的新枝。
    “借个火。”
    杜远知扭头看了纪怀安一眼。
    杜远知快三十了，比纪怀安要大几岁。
    但在很多时候，这个男人身上的游刃有余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却有种同龄人远不可及的淡然沉静。
    难得的几次看见他情绪失控，都是因为还笙。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抽烟。”
    纪怀安嘴角带着苦涩的笑，说：“偶尔抽一根。”
    杜还笙不喜欢烟味，一闻见就会呛咳不停。
    夜色浓重，杜远知平静地看着前方的黑夜，看不见一点曙光。
    “还笙的心脏匹配又失败了。”杜远知的声音比黑夜还要沉重。
    这个结果在纪怀安的预料之中，但亲耳听见，纪怀安受到的刺激一点也不少。
    他想，除了他没人能救杜还笙了。
    洛念的好感值已经停在了最后百分之五，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可能得到剩下的好感值。
    那个愿望恐怕是完不成了。
    但是幸好，他的心脏是健康的，可以换给还笙。
    只是想到迄今为止，他都没有和还笙表明心意，上辈子还有话没和还笙说。
    他就有点不甘心。
    两人在走廊上站了一根烟的时间，吹了会儿风等身上的烟味都散尽了才敢回病房。
    静谧的房间内，夜风吹开了窗帘。
    床上的人似乎是做了噩梦，杜还笙猛然睁开双眼，艰难地开口深呼吸，胸口剧烈震颤了几下，几秒之后归于平静。
    “滴——”
    悠长而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瞬间从房间响彻整个楼层。
    屏幕上的波形开始剧烈波动，像是一条失控的河流，在黑暗中疯狂地奔腾。
    波幅越来越高，越来越快，直到达到顶峰，随即骤然消失。
    门被推开，杜远知在看见心电仪上的波幅变成一条直线的时候直接冲了过去。
    他颤抖着手按下铃，崩溃地抱着杜还笙大喊：“医生！医生！”
    病床上的男生闭着眼睛，宽大的衣服空空荡荡，整个人陷进了枕头里。
    杜还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发丝温顺服帖，面色苍白虚弱，刚洗完澡出来还泛着粉的唇色已经失去了颜色，就像是迅速凋谢的花朵。
    “病人心脏骤停，即刻采取急救！”值班医生下达指令。
    杜还笙被紧急推送进抢救室，医生护士脚步混乱。
    杜远知踉跄地跟上去，整个人茫然而恐慌。
    僵在原地的纪怀安嗵地一声跪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嗓子里溢出几声嘶哑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