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听到费序两个字,就知道赵玦打什么主意。
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忙完了手头的事,拐进赵玦的办公阁:
“你还想着撮合唐吟与费序?你不是很看重费序吗?他们若真成了婚,费序的路会很难走。”
赵玦趁着没人,偷了个香吻:
“你不是想改革吗?需要改革的事不多这一件。”
云枝越瞧他越稀罕,主动奖赏一个吻:
“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太子,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点,如果晴樟不愿意,谁都不能勉强她。”
“当然。”
另一头 ,费序到了百花县,见到花县令。
说起来两人还是同年,高考的时候就认识了。
花县令来百花县,除了姓得巧,还有费序推荐的原因,否则他现在还在京城的清水衙门里打杂呢。
见到昔日好友,花县令十分热情,拉着他叙完当年,又问起近况。费序这才将信掏出来。
唐吟本就报了案,如今又是费序送来太子妃的亲笔信,花县令自然当成头等大事来办。
傍晚时分,唐吟刚到百花县,就被衙役客客气气请到县衙。
见到费序,唐吟脚步一顿。
费序从太师椅上起身:“大姑娘。”
唐吟带着寒星上前行礼:“费大人,花县令。”
昨日连见一面都难的县令大人,此时态度平易近人:
“唐大姑娘认识费大人,又是太子妃好友,怎么不早说?”
唐吟笑道:“因知县令大人定会秉公办理,臣女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花县令不动声色打量着她脸上的伤疤,承了她这份人情:
“纵火之人已缉拿归案……”
审理结束已是深夜,果然不出唐吟预料,正是那位洪老板在背后搞鬼。
而且洪老板手段肮脏,来到暮云关短短时日,不仅烧了至臻斋的作坊,还给好几个别家的香料铺子使坏,花样层出不穷。
经过审理之后发现,他有意垄断北部所有的香料生意,对付唐吟都是顺带的。
只为报她曾经拒婚之仇。
他如此胆大包天,自然是背后有了不得的靠山。
他一开始还挺着腰板态度桀骜:“你们能把我怎么样?等我的幕后老板出手,你们就知道深浅!”
费序起身,对花县令道:“看来这背后还有很多事,接下来你就不用费心了,我回去禀明太子与太子妃。”
洪老板听得此言,终于变了脸色:“太……太子?”
费序只这一日得闲,没想到还挖出个大宝贝。
与唐吟并肩走出府衙:
“我即刻回暮云关,大姑娘呢?”
唐吟看着衙役牵过来的马,是北骁军的军马:
“我也要回去,夜寒,大人不嫌弃的话……”
“大姑娘肯行方便,费某求之不得。”
青蓬马车碌碌前行,唐吟点碳烧水。
费序道:“没想到姑娘的马车外表平平,却内有乾坤。”
厚厚的棉垫,锦步包边,暖炉、小几、茶台、果点、书籍……
几乎算一个移动的小书房,应有尽有。
唐吟在茶炉旁烤上麦饼和红枣、柿子,笑道:
“人生在世,不过追求吃饱穿暖,哪怕旅途奔波,也要让自己尽量舒适。”
“大姑娘说得是。”
唐吟剪掉一截灯芯,让烛火更加明亮,也让自己的伤疤无所遁形。
“其实从前我哪能追求这些?只希望那些欺辱我的男人一个个都去死,后来发现不过是我的妄想,就算再恨,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一个个还是活得好好的,逍遥自在。”
“我便只希望自己能早死早投胎。”
车帘外,寒星握缰绳的手一紧,有些生气费序这样缠住唐吟不放。
她对唐吟的过去并不知道多少,但长相陪伴,总能察觉出一点蛛丝马迹,拼凑起一些过往的碎片。
车帘内,费序膝头的手一颤,喉咙跟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唐吟淡然一笑:“好在后来遇到了太子妃娘娘,救我于水火,让我离开那些畜牲,为我报了仇,送我去全新的地方,又给我本金,让我能一切重新开始。”
水开了。
唐吟泡茶,清新的茶香在不算宽敞的车厢里蔓延。
费序自朦胧水汽后抬起头:“……大姑娘现在过得开怀吗?”
水洒了几滴在小茶几上。
唐吟眸光一暗:“还不错。”
费序道:“那真是太好了。”
一时沉默,费序拿帕子擦干桌面的水渍,接过她手中的茶壶:
“早知道太子妃是这世间难得、顶顶善良之人,帮过的的人不计其数,在下便深受其恩惠,没想到连大姑娘也……”
泡好了茶,他递上一杯放在唐吟手边:
“往事不可追,只愿大姑娘今后一切顺心如意。”
唐吟看盯着倒映着烛火的茶水:
“大人说得是,都是过去了,沉溺其中不过是折磨自己。”
她深呼吸,看向前方:“其他都还好,我如今有良民身份,有银钱傍身,能自由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还有娘娘庇护,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唯有一点,即便是现在的我,在面对男子的时候还是会很难受。”
费序端茶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颤,惊讶的盯着她。
唐吟扯出一抹微笑,看着就勉强。
“可我要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要让娘娘和祖母妹妹们安心,便只能压制着心底的恐惧,一切都不敢表现于人前。”
“就像此刻,与大人共处一室,民女头皮发紧,却还能与大人谈笑自若。”
她忽而笑得灿若骄阳:“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费序放下茶杯。
看着她眼底的泪意,忽然很想给自己两拳。
“三姑娘请停车。”
寒星急迫的停下,费序跳下马车:“对不起……”
唐吟没有看他,隔着垂坠的车帘闭上眼睛:
“应该是我向大人道歉,这么晚了……”
“马车上憋闷,在下骑马就好。”
费序去车后解了马,翻身上去:“三姑娘先行,我在后面。”
寒星行了礼跳上马车,却忍不住回头将车帘撩起一条缝:“姐姐……”
她忽然失去了声音。
马车里,唐吟的眼泪滑过那道伤疤,无声滴落。